龚雪峰见这凝重气氛,看林珠如此不合时宜地发难,心中暗自摇头,举起杯子说:“那中国葡萄酒的未来不就靠你们这些後生了吗?等你们做出成绩,别说在香港了,就是在德国丶意大利丶法国,酒廊里都要摆中国的酒!”
大家纷纷跟着举起酒杯顺着龚雪峰的台阶往下下,嘴里说着就是就是,期待中国的葡萄酒未来能在世界舞台大放异彩。
林珠的气仍是不散,知道这话就像放屁。这群人打心底就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想再继续发言,还没开口,就被季蓓蓓使劲掐了一把,使了个叫她莫要再说的眼色。林珠心里憋着一口气,也只好作罢。
龚雪峰终于把场面扭转过来,庆幸林珠以往不愿参加任何社交场合,也让他没带她出去应酬过几次。不然,真不知他这张老脸要丢到哪里去。
季蓓蓓陪着其他客人聊了几句,气氛缓和下来。看到施竞宇一直离席未归,季蓓蓓又问要不要去找找他。Matthew摇摇头说不用,他应该只是出去透透气,接着又对着林珠“唉——”一声,昏头昏脑地问一句:“你怎麽不懂他呀”。
原是Matthew误会了,他以为施竞宇和林珠不是普通关系。他一直都在香港,内地葡萄酒界的事他一贯不关心。只是今早等施竞宇健身,见他一直不来,去房间找他时正巧看到林珠走出来,便以为他们俩在搞地下恋。
但想到施竞宇有女人,倒也不是什麽新鲜事。他找女人,还不就是勾勾手指头一样简单?但林珠刚才的话及施竞宇的反应让他立刻判断,这绝不能算是施竞宇的“女人”,而是他久久没有过的“女朋友”。
他好好看过林珠,想看看她有什麽特别。
过去,在施竞宇身边的女人都是明艳动人的大美女。
而林珠呢?
柔和的鹅蛋脸,额头饱满丶下巴圆润,看起来乖乖的。眼睛是又大又亮的杏仁眼,笑起来就弯成月牙状,温暖又治愈。鼻子小巧挺拔,嘴唇饱满柔和,唇边还有颗小小的酒窝。外形上完全不会给人任何攻击感,就像清甜的栀子花。但时不时又透露出股狠劲儿,辣辣的。
最特别之处是还有点土。
还有点轴。
难道是施竞宇换了口味?Matthew想问又不太好问,但刚才那一幕让他十分确定,施竞宇对面前的女人有百分之一百八的包容。不然在她说出“国産酒对你来说是不容侵犯的吧”这句话时,他无论如何都会让她立马走人,绝不会讲任何情面,从此成为陌路人。
“阿宇那麽真心对你,你多体谅体谅他啦,别伤他的心啦。”Matthew猛然来这麽一句,说得林珠和季蓓蓓一愣。
林珠不知他在说什麽,想来也是醉话。只不过施竞宇一直不回,她倒对Matthew说的“伤他的心”在意起来。接着又过了会儿,她也开始觉得闷,便暂时离席。
她走到街边,街道两侧是古董店丶画廊和时尚咖啡馆,夜晚灯光柔和,路过的行人都是本地年轻人与游客。林珠探出头环视四周,没看见谁。她便背着手四处走走,散散酒气。
在酒廊旁边的一条小巷里,昏黄的灯光照散弥漫的烟雾。烟雾里有一男一女,定睛一看是施竞宇和一位穿着丝绸吊带连衣裙的女郎在抽烟。施竞宇没看见她,她赶紧避开,走到酒吧门口,没进去,站在门口吹风。
过了几分钟,二人一同从小巷出来。不知在说什麽,那女郎倒是很开心,满面春风,走了两步举起手机,要加微信。施竞宇拍拍空空的口袋,女郎便撅嘴努一下,说:“不是吧靓仔,加个微信而已又不要怎麽样。”
施竞宇笑了笑往回走,看到站在门口吹风的林珠。
“怎麽出来了?”他走快两步到她面前,“夜间风很大。”
林珠馀光扫到女郎,女郎歪起头打量她。施竞宇擡起手揽她的肩膀,很短暂,示意叫她一起走。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回了包间。
Matthew看到他俩一同回来,用胳膊肘搡了搡施竞宇,丢一句:“你小子现在蛮好哄的喔”。
施竞宇不明所以:“乜啊?”
没过多久,侍应生进来说门口有位女士。Kevin问找谁,刚才和施竞宇一同抽烟的那位女孩便探头进来,手上举起手机摇了摇说:“依家梗有手机喇挂?”
在房间的氛围灯下,女孩显出比刚才更多的漂亮。乌黑的头发卷出大波浪,大红的唇色,说话时头往一边倒,有些古灵精怪。
桌上几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齐齐望向施竞宇。
施竞宇拿起桌上的手机走过去。
林珠很不在意地吃着盘里最後的甜点,没看他一眼。
等施竞宇回来,Matthew一把夺过手机:“唔系卦老友,你点估到我手机密码嘅?”
“易过借火。”
两人相视笑笑。
林珠听不懂,埋头吃提拉米苏。嘴巴里觉得甜腻到糊嘴巴,嚼着嚼着又尝到厚重的咖啡苦。咽下去,感觉这蛋糕像是用了储存不当的朗姆酒制作,怎麽有股子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