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尊玉面修罗,好一个伪佛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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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神官不知将那具尸体送往了何处,没过两日,便见他们又将其带回了无漆森埋葬。
毕竟已经烂成一滩枯尸,莫说心脏,就连骨头都无人肯收。
处理完三界纠纷,神官把高桥盛这烂摊子丢给了仙门中人。
高桥盛曾去过无漆森,仙门之人是知道的,他们难免怀疑到巫族头上,可如今,逃走的圣女已死,其他巫女都被分押三界,这疑虑便不成立。
听说高桥盛前几日请了个郎中,诊出小妾有孕,他死的那夜,距离诊脉不过数日,便请来了产婆,妻妾都说是郎中误诊,他接受不了便疯了。
高桥盛求子可是邻里有目共睹的,仙门人便不再多管,请来几人将他送葬上山。
他死得惨,上山那夜没人敢送,只有四个壮汉青年,抬着棺椁拾级而上。
几人对高桥盛的死早有耳闻,他们不过普通人,自然怕鬼缠上自己,可到手的钱实在让人眼红,便咬牙报了名。
他们本想着,这座山极少有人,就算把高桥盛随便找个坑埋了,又有谁知道呢?
阴风一吹,几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棺材沉重,压得枯枝在脚下发出折断的脆响,混着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坟山里格外清晰。
上了两个坡,他们都累得不行,想停下来歇脚,可棺材一旦抬起就断然不能放下。
几人都有些哀怨。
若非为了不让百姓的围观,何至于让他们大半夜来送棺材?
有人忍不住想开口抱怨,却在出声的瞬间,远处飘来了更轻的声音。
那声音尖而细,调子忽高忽低——
“血水灌我肠,蛆虫爬我背。犹记生前欢,白骨今已碎……”
抬棺人猛地抬起头来,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四周树影无风自动,棺木缝隙间忽然渗出腥红黏液。
那声音重复着,时而近在耳边,时而远在天际,却愈发凄厉。
脚边落了红光,其中一人大着胆子,缓慢地回头。
树影下,方才走过的地方,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红衣披发女子。
他心猛地一颤,手臂脱力,抬杠从手心滑落,棺材在一声闷响中落地。
琼华翻身上树坐在枝头,指间把玩着枯枝,轻笑出声:“葬者,藏也。”【1】
她细细打量着枯枝上的纹路,漫不经心继续:“棺椁一动,魂魄三惊。”
另外三人眯着眼看不清,却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丢了手上的棺材,转身就往山下跑。
“跑反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几人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的瞬间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那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身体快于脑子,他们已经和身后黑白双煞迎面撞上。
紧接着,一人直挺挺地倒下去,肚子上插着一根尖头枯枝。
三人见状,顿时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琼华踢了踢倒在眼前的人,又瞥了眼逃跑的几人,侧目看向身旁的苻黛。
苻黛皱着眉回视,抬手轻松把其中一人抓回来,隔空握着他的脖颈,力道一重,手背的筋骨便浮现出来。
她随意地将被扼断咽喉的人丢到一边,似乎极其嫌弃这身黑衣,一转身又变回了一贯的装束。
琼华有些意外地挑眉,跟在她身后,想把高桥盛的尸体带走。
结果苻黛脚步突然停住,她不明所以地抬头。
八目相对。
琼华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黑白无常。
白无常突然和她视线相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居然冒充本小姐?”
苻黛眯了眯眼。
血鸦又不知从哪飞来,停在她伸出来的胳膊上,歪了歪头,连啄好几口。
白无常一掌将它扇飞。
琼华只好变回原先的样子,无视两人,走到棺材面前,抬手就要揭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