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韵呕出一口浓血,瘫倒在地,抬眼看着她,似乎被她这表情取悦到,闷笑着沙哑道:“意思是,因为你,才会有这次三界对巫族的赶尽杀绝啊。”
话音方落,她眼前忽然一暗,就见自己的剑,断刃直抵她喉咙。
琼华狠声:“说清楚。”
芍韵不顾疼痛,无力地握住了自己的佩剑,鲜血染红剑刃。
被琼华操纵的断剑忽然脱离了掌控,向下的力道陡然一松,摔落在她耳边。
死前最后一刻,她的剑也没有背叛她。
琼华还没从她的话中缓过来,本就阴森的狱牢,此刻横着百具死尸。
鲜血溅了满墙,烛灯也灭了几盏,她后退两步,躲开流淌的血河。
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快步找到关押巫女的牢房,挥剑将门劈裂的瞬间,身后大门忽然松动。
她猛地回头,猛地被一股大力拖着压制在阴影处,手脚俱被束住,螭攸张牙在她手腕上方咬了许久也不见松动。
琼华看着闯进来的几个仙门老家伙,彻底愣住,反应过来后如坠冰窖,浑身止不住战栗。
苻黛撤了界盾,把这群仙门人放了进来。
眼看着他们朝关押巫女的牢房逼近,琼华剧烈地挣扎,手腕很快被勒出红痕,她脖颈青筋暴起,苍白的脸颊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放开我!!”
沙哑的嘶吼卡在喉间,换来的只有死寂的沉默。
那扇牢门被人推开。
腐臭混着铁锈味直逼鼻腔,琼华瞳孔骤缩,呼吸突然乱了。她目光死死钉在空荡荡的铁环上,曾经悬挂着族人的铁链此刻垂落,在穿堂风中发出单调的声响。
湿漉漉的地面,暗红的液体已然干涸。
直到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角,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那些东倒西歪的扭曲的躯体已经变形,因为被抽干了血,皮肤上的褶皱有些骇人。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着,却在满地的残骸中,精准地看见了那只绑着褪色铃铛的脚踝。
琼华彻底崩溃,发了疯般向前扑去,却只是踉跄一步摔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眼泪模糊了眼前的惨状。
“阿婆——”
绝望的呼喊没有传到任何人耳边,痛到极致时的失声让她额间忽然开始一阵一阵发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响起了脚步声。
那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起来。”
琼华没动,她的手麻得厉害,眼睛也痛得有些看不清了。
苻黛不知为何皱了下眉,已然悬在空中的红伞也跟着停住动作,又在她投来的目光中继续飞旋。
“你早就知道。”琼华的声音哑得厉害。
苻黛看向朝聻鬼聚拢的浓厚黑雾,声音依旧不起波澜:“是。”
“你一直在骗我,你说要帮我复仇,就只是复仇而已。”她抬起通红的眼,凌乱的头发贴在汗湿的侧脸,“你比他们,更想让我的族人死!”
一切都如无漆森那个血夜一般,卷着秽气的聻鬼从她身体中穿过,她被压得粗喘,伏在冰凉的地面,忽然痛苦地蜷缩起来。
这次的秽气太重,她一时间恐怕难以承受。
“是又如何?”苻黛垂眼看着她脆弱模样,“第一次来这里时,她们已经被抽走了巫血,就算你救走了她们,她们又能活几时?”
琼华用力按着额心,周身被汹涌的秽气缠绕,一时之间,苻黛竟怀疑她会不会被侵蚀。
她眉心蹙起,还是探出了手。
琼华耳边嗡鸣吵得她头疼,只觉得每一寸皮肤都在被鞭打,生不如死般的疼痛。
偏偏苻黛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边。
或许是被秽气所影响,或许是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她的软肋,亦或是月劫夜她那个戏谑的眼神,琼华忽然挣扎着爬起来,用力将她推在脏污的墙面抵着。
苻黛一时不防,真被她过分的力道压制住,那些悬浮在脚踝处的雾诡异地消散了,沾着血渍的地面贴上了足底,凉意爬上后颈。
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她眼中的凉薄消失了,变成了极少见的怔愣,她下意识抓住琼华按着自己的手臂,指尖触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从未沾地的双足在黏腻的血污里打滑。
琼华第一次看见她狼狈,心底恨意未平,那些凌辱她的话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让她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咬烂那张假慈悲的嘴。
苻黛脸色冷了几分,推开她的手还没伸出去,发丝忽然被人用力地向后拽住。
她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顺着力道仰头的瞬间,她看清了琼华眼底的恨。
带着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琼华的齿尖毫不留情地咬上她的唇瓣,血腥味突然漫进她口腔中。
苻黛来不及反应,彼此的牙齿在厮磨中相磕,唇上的血珠分不清是谁的,琼华的舌尖并不温柔地扫过她的伤口,仿佛要将积攒依旧的怨恨彻底宣泄。
本该旖旎的姿势,苻黛却明白,这根本不是亲吻,而是绝望的困兽走投无路时最后亮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