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安有些局促。
苻黛唤来冥萝,抬起她的脸细看,直到阿安怕她吓到阿宁伸手来抱,她才放开手。
“她生病了。”苻黛说。
阿安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病,脸色顿时白了。
苻黛还想开口,琼华在桌底踹了她一脚,眼神示意冥萝还在场,让她注意着些。
这大概是苻黛第一次被人踹,但要论和人打交道,她确实一窍不通,若是出了岔子,冥萝永远困在这里,浪费了这一身好根骨。
她瞥了琼华一眼,剩下的不满全咽了回去。
琼华放轻了声音:“这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们能治。”
阿安眼睛睁大了些:“此话……当真?”
琼华点了点头。
“多、多少钱?我这便去筹!”她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些。
“不急。”琼华探了探冥萝的额头,“只待入夜。”
她知道阿安会有顾虑,随意使了个术法哄骗:“姑娘不必有负担,我二人乃璇霄阁的弟子,消灾不收财。”
阿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门忽然被人从外撞开了。
她看着红了眼眶浑身发抖的五娘,急忙起身扶住她:“娘?”
“没事……娘没事。”五娘喉间滚了滚,握紧了她的手,“饭菜还没煮好……”
琼华察觉不对,目光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院子。
那男人不知遇上了什么好事,这会儿笑开了脸,坐在门前翘着椅子修钓鱼竿。
“有人来过。”苻黛的目光放得更远,“是个妇人。”
琼华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
阿安正把五娘扶上床榻,随便挽起的发髻垂下几缕碎发。
酉时,男人出了趟门,正刷着碗的五娘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忽然将手中的碗随意一搁,着急忙慌地也往外赶。
琼华拉着苻黛跟了她一路,最后停在了一家田庄前。
只见她瘦小的身躯跪在大门前,操劳了半辈子的腰压得更弯,无视身后隐隐投来的视线,磕头声叫停了看门的两个门卫。
“借钱?去去去!你这一身寒酸样,还得起吗!”
五娘被踢得摔倒,又恭恭敬敬地跪好,抓着他的裤脚哀求:“大人,大人,求您行行好,让我见见周老爷吧!”
琼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又被苻黛拉了回去。
“幻境里,不得介入她人因果。”她说,“就算你此刻插手了,现实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琼华凝视着她冷漠的眼。
“比起行些无意义的善举,不如了解清楚冥萝的过往。”
僵持下,大门内走出个侍女。
“这是在闹什么?”
门卫见了她,把起因如实说出来。
侍女看着磕得满头污血的妇女,或许是想到自家娘亲,不免有些心软,一咬牙,擅作主张:“带她去见老爷吧。”
她们二人在门外等到天色暗下来,五娘才攥紧手中的钱袋出来。
她没有回去,而是走相反的路来到市集,一路上擦干净了额头上的血,最后找到了还在摆摊买帕子的阿安。
阿安被她额头上的伤吓了一跳,拉着她就要去医馆。
五娘却死死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一处巷子中。
“阿安……娘对不起你。”她抖着手轻抚阿安的脸,又把钱袋子塞进她手里,“你爹要将你卖去与人冥婚,那是会死人的交易,要你和死人躺在一口棺材里活埋……你走,你带着这钱走!”
阿安像是被雷劈了,在原地怔愣了许久,被她推着找到一个运货的马夫。
“娘?”她回过神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不能走,我走了,爹会打死你的。”
她扯上五娘的胳膊:“走吧,我们带上阿宁一起走,我们……我们一起走。”
五娘用破旧的袖口给她擦泪:“傻不傻,娘走不了,娘不能走。”
她欠了周老爷的债,哪里逃得掉呢?
她一咬牙,把人推上了马车,递给马夫些钱,拜托他这一路能多加照看。
阿安还想下来,被五娘挡住。
夜里吹起冷风,马夫也吹响了哨子,这是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