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慎言。”司檀忙劝。
齐应容她论政,是因着多年情谊,但身为帝王,岂容卧榻之侧有人分权。主仆多年,司檀实是心忧。
章容却不甚在意,虽也敛了神色,但不见因失言而惊慌,缓慢站起身来,大红缠枝牡丹妆花缎裙逶迤铺地,流光若金。
“着罚俸三月,以向肃王妃赔罪吧。”
司檀忙替周缨谢恩:“娘娘宽仁,周掌籍必感激不尽。”又有些迟疑,“但圣上那头……前朝恐怕也有些折子呢。”
“让她先回明德殿当差吧,不必进来谢恩。”章容道,“圣上那头,我自会去说。”
司檀出殿,将此话转达,周缨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已思虑得清楚,皇後用她用得还算顺手,应当会保她。但她没想到,竟然只是罚俸三月这种完全不痛不痒的惩罚,比之昨日获赐的那四枚金锞子,三月俸禄实是不值一提。
她慢吞吞地走回明德殿,进到偏殿。
崔述迎上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两遍,生怕她判断有误,受了责罚。
周缨刻意板着脸,面色深沉。
原本没从她身上瞧见不妥之处,稍稍放下心来,见她如此,崔述又焦切起来:“到底是何说法?可受了苛责?”
周缨点点头:“罚了我三月俸呢。”说着笑出声来,颊边梨涡浅浅浮现出来。
崔述顿时松了一口气,道:“皇後还算明理。”
周缨乐出声来:“倒评判起皇後来了,也不怕御史参你一本,说你不敬中宫,妄议菲薄。”
崔述捉过她的手,牵着她在桌前坐下。
莲房鱼包丶八仙羹丶旋切莼丝,显然是他特地叫人备下的。
周缨食欲不振,并没有动筷的意思。
崔述瞧着她,平声说:“昨夜到现在,我还不曾用过饭,陪我一道吃些吧。”
周缨接过他递来的银筷,看着他细心地将莲房剔开,夹取里头的鱼脍,蘸过莲丶菊丶菱调和而成的汤汁,送入她碗中。
她埋头尝了尝,赞道:“鲜而不腻,挺爽口的,你也尝尝。”
“好。”
周缨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桌上的珍馐,有些食不知味。
对面之人仍旧慢条斯理地用着餐,雨露均沾地品尝着每一道菜,绝不有所偏好。
她忽然想,他到底喜欢什麽呢?
相识数载,她好像都不曾窥得过他的喜好一二。
她放下箸筷,单手托腮,歪着头看他,凝神思量。
留意到这目光,崔述擡起头来看她,见着她这副略显慵懒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
宫闱之中步履维艰,即便今日之事轻轻揭过,但绝非每一次都可以如此幸运。
她这一年多来,即便没有这样性命垂危仰赖君恩的时刻,但想必也每一日都如履薄冰,苦心经营,难得放松。
若能偶尔放下心防,得这一隅惬意,于他二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日影轻晃,渐次西斜。
周缨显是倦极了,撑着下颌的手渐渐失了力道,额头险些磕在案上,稍稍醒神,又因太过倦乏,复又伏在案上浅浅眠过去了。
他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候着,目光柔柔地落在她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