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有惶然辩驳:“江管事莫要诬陷小人。”说着将衣领往下拨,将颈上的可怖枷痕暴露于衆,“我若出卖了东家,官府可还会对我用如此重刑?”
“怎知不是你扛不住酷刑交代了?”
“血口喷人!”王大有忽地灵光一至,猛地站起身来,逼近那江管事,质问道,“好哇!你当初不是同我说,无论判什麽刑,你都有法子给我捞出来,哪怕死刑你也能找到人替,现在却问我为什麽只判了流刑?”
“你当初给的那点银子,原是赏给我的烧埋钱啊!”
王大有怒目而视:“原来烂种的事是你们干的!还僞装成外地商贩,好你个姓江的,一肚子坏水,还忽悠我帮你卖命,你是怎麽好意思说出这些话来的!”
“便是我们干的又如何?有钱便是王法。”江管事不屑一笑,“你到底出没出卖东家?”
诡异的笑声自林间腾起,王大有大笑不止:“当然出卖了!你倒有心思跟了我一路,来这里抓我,不如赶紧回去瞧瞧你东家是不是已经被投进大狱了!”
江管事心下一凛,向黑衣人递了个眼神,打好结的粗壮麻绳自林间垂下,两名黑衣人将王大有架起,将脖颈按进绳套间。
王大有痛骂不止:“姓江的,你说话不算话,早晚必遭报应。”
黑衣人手一松,整个人的重量都悬在那麻绳上,王大有憋得面色紫涨,不住乱蹬双腿,已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一柄匕首凌空而至,割断那索命之绳,王大有砰然坠地,不住咳嗽起来。
十名龙骧卫一跃而出,将其馀六人围困其间,一番酣战下来,将其全数生擒。
皂靴停于耳畔,王大有硬忍着喉间的干痒之意,断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生怕那靴子下一刻就会踩在自个儿脑袋上,令他顷刻丧命。
束关拿鞋尖轻拨他下巴,问道:“我是崔相下属,只问你一句,可愿回县衙做证,再录一遍你方才所招供的事?”
“愿意,愿意。”王大有哪里还敢说半个不愿,一来是怕此人将他就地格杀,二来钦差尚只判他流刑,这姓江的却想要他死,眼下谁更适合投靠他还分得清。
江管事闻言暴起,唾骂道:“王大有,你敢乱说一句,就别想活着走出绥宁!”
束关微擡下颚,便有人将江管事按跪于地。
“都这样了,还妄图威胁。”束关猛然擡脚在他胸间一踹。
血迹喷溅,束关微微侧身避开,吩咐道:“都押回去,别弄死了。”
龙骧卫持崔述印信,与那两名晕晕乎乎尚不知发生何事的县衙差役会合,将涉案衆人与方朴一并押回绥宁县。
待一行人到得县衙,崔述简单问讯了两句,当即便命郭成礼率人将江家衆人逮捕下狱。
郭成礼面色还算平静,冷静传讯命点卯,崔述命一队龙骧卫同往。
待郭成礼率人走远,崔述微微垂目,道:“奉和应是出事了。”
束关瞳孔骤缩,擡眸看来,眸中寒芒尽显。
“午时率十名龙骧卫去的越神祠,至今未归。”
“我去走一趟。”
“我已派人去寻了,无论是何结果,应当也快回来了。”
话音未落,两名龙骧卫搀扶着进来,扑通一声跌坐在阶上,束关两步蹿至近前:“怎麽回事?”
“遇伏,对手强劲,敌衆我寡。”意识尚还清醒的一人将怀中的绢帛递予束关,“幸不辱命,还请崔相过目。”
崔述接过,却未打开看,只道:“其馀人呢?”
“恐怕凶多吉少。”
“後来派去寻人的龙骧卫,你们未曾遇到?”
那人话说得极艰难:“追兵咬得厉害,我二人四处逃窜寻到此间,应是错过了。”
“先治伤。”崔述搀扶起伤得更重的另一名班直,周缨听见动静,从里间出来,帮忙扶住他另一臂,欲引两名伤员往内。
“此时人手大多派出去了,此地不宜久留,得待其馀人马回来方才算安全。”束关阻道,“这些人既敢明目张胆动手,恐怕连您也是不惧的,郎君还请速随我撤离。”
这几日奉和一直随侍崔述左右,凡有接触,断无人不知他是崔述的人。
即便来前便设想过绥宁县情况可能并不简单,古来有去无回的钦差也不在少数,此行或许会遭遇危险,但等真到此地,知晓这帮狂徒竟吃了豹子胆,当真敢铤而走险对钦差的人动手,束关还是有些克制不住的愠怒。
“无妨,带着伤员也躲不远。”崔述与周缨一并搀着重伤的班直往里走,解释道,“我已命龙骧卫趁机将郭成礼绑了,咱们还有一些人手,撑至他们回来,便当安全。”
说是如此说,但援军何时回来,谁也说不准。
待将伤员安置好,崔述捉过周缨的左腕,将一副特制的袖箭绑在她小臂上。
“机括在此,旋转箭仓,可六发连射,射程在三丈之内。”他捉过她右手食指,带她触到一处凹槽,“若当真有难,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设法保全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