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看刘询同意了,云歌将内殿的窗户一一打开,捧起案上的一个玉瓶,行到外殿,“大哥说的是这个瓶子吗?”
&esp;&esp;“就是它。”
&esp;&esp;云歌把瓶子放在正对殿门的案上,脱去斗篷,跪坐在了案前。
&esp;&esp;刘询将花递给她,坐到她身旁,看她修剪花枝。
&esp;&esp;两人时不时视线相触,云歌或嫣然,或低首,刘询只觉花香袭人,人欲醉。
&esp;&esp;花插好后,云歌献宝一样把花捧到刘询面前,“大哥喜欢吗?”
&esp;&esp;刘询的声音很重,“喜欢。”
&esp;&esp;云歌侧首而笑,刘询忽地伸手欲握掩映在红梅中的皓腕,云歌却恰好缩手,两人一擦而过。
&esp;&esp;云歌取出腰畔挂着的玉箫,低着头说:“我给大哥吹个曲子,好不好?”
&esp;&esp;刘询点头。
&esp;&esp;云歌侧依在案上,轻握着玉箫,悠悠地吹起来,慵懒闲适中妩媚暗生。
&esp;&esp;此情此景,竟触手可及。
&esp;&esp;他的峥嵘江山中,唯缺一段人间天上的旖旎。恍恍惚惚中,刘询只觉欣喜无限。
&esp;&esp;云歌一首曲子吹完,低头静坐着,好似在凝神细听,又好似含羞默默。一瞬后,她向刘询欠了欠身子,站起来就要离开。
&esp;&esp;刘询急急伸手,只来得及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esp;&esp;云歌回头看他,剪水秋波中似有嗔怪,刘询忙放开了裙裾,“你……明日陪我去山中散步可好?太医说我应该每天适量运动。”
&esp;&esp;云歌凝视了他一瞬,忽而一笑,“大哥若明日还愿意见我,我就陪大哥去散步。”
&esp;&esp;刘询喜悦地说:“那说好了,明日不见不散!”
&esp;&esp;云歌笑着,扭头而去。
&esp;&esp;她一出殿门,就加快了步速,一边向树林里走,一边嘴里打着呼哨。树林深处传来猴子的吱吱叫声。云歌跑进林中,一只猴子倒吊在树上,另一只猴子抓着个木盒给她。云歌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好样的,回头再谢谢你们,赶紧回山中去,这几天都不要再出来,藏好了!”
&esp;&esp;云歌打开木盒,把自己要的令牌藏入怀中,强装镇静地向宫外行去。
&esp;&esp;等出了温泉宫,到了约定地点,一直潜藏在暗处等候她的人立即迎上来,云歌将两块令牌放到他手中,“这块可以出入建章宫,这块用来出城门。皇帝说不定今天就会发现令牌被盗,你们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皇帝派人通知隽不疑之前出长安,否则……一定要快!”云歌有深深的抱歉,因为一旦失败,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esp;&esp;来人立即飞身隐入了风雪中,“我们一定尽力!”
&esp;&esp;云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从这一刻起,很多人的性命都在以点滴计算。而她唯有等待。
&esp;&esp;刘询目送着云歌出了殿门,很久后,才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梅花,只觉得从鼻端到心里都馨香萦绕,仿似自己不是坐在温泉宫里,而是回到了很久前的少年时代。
&esp;&esp;踏春时节,柳丝如轻烟,浅草没马蹄。锦衣少年、宝马雕鞍,在黄莺的娇ti声中,呵护着高贵优雅的仕女谈笑而过。他们遥不可及,居高临下。在经过一身寒衣的他时,他们或视而不见、态度傲慢,或出言呵斥、命他让路,却不知道这个他们随意轻贱的人原本在他们之上。
&esp;&esp;在萦绕的梅花香中,过去与现在交融错乱,那个一身寒衣的少年正在乱莺啼声中,一边欣赏春色,一边折下梅花,笑赠佳人,而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在频频回头。
&esp;&esp;刘询微笑着坐了很久后,吩咐七喜去拿奏折,准备开始处理政事。
&esp;&esp;太医建议刘询到温泉宫的初衷,是想让他远离政务,清心休养,可刘询丝毫未懈怠政事,每天都会将送来的公文、奏折仔细批阅。
&esp;&esp;有些奏折批阅后就可以,有些奏折却还需要加盖印鉴,所以吩咐完七喜后,他又亲自起身去室内,准备开启收藏印鉴和令符的暗格,取出印鉴备用。
&esp;&esp;他的手搭到暗格机关上,按照固定的方法,打开了暗格,所有的印鉴和令符都呈现在了他眼前。
&esp;&esp;云歌一遍遍问自己,我真的只能等待了吗?
&esp;&esp;不!一定还有可以帮到他们的方法,一定有!不能让他们独自而战,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只要拖住刘询,让他越晚发现令符丢失,所有人就越多一分生机。可是怎么拖住他呢?再返回去找他?肯定不行!刘询聪明过人,如果我表现太过反常,他一定会起疑心,察觉事有蹊跷,反倒提前败露。
&esp;&esp;究竟怎么样才能让刘询觉得不是外人在刻意干扰他,而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esp;&esp;她猛地转身疯跑起来。
&esp;&esp;当云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阁中时,孟珏的眼色沉了一沉。
&esp;&esp;刘奭欢喜地站起来,“姑姑。”看了看孟珏,又迟疑着改口,“师母。”
&esp;&esp;云歌走到刘奭面前蹲下,“你想去打雪仗吗?”
&esp;&esp;刘奭笑看了眼孟珏,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esp;&esp;云歌望向孟珏,孟珏颔首同意。她立即牵着刘奭向外行去,又吩咐小宦官去叫皇后。
&esp;&esp;她和刘奭捏好雪团,偷偷在树后藏好。许平君刚到,两人就一通猛扔,砸得许平君又跳又叫。
&esp;&esp;刘奭看到母亲的狼狈样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esp;&esp;许平君看到儿子的样子,心头一酸,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呀!
&esp;&esp;她随意抹了抹脸上的雪,就匆匆去捏雪团,又扬声叫身边的宫女,“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快点帮我打回去!”
&esp;&esp;宫女们见她被云歌打成那样,都丝毫未见怪,遂放心大胆地加入战局,帮皇后去追打云歌和太子。
&esp;&esp;两拨人越打越激烈,兴起处,全都忘了尊卑贵贱,叫声、笑声、吵声不绝于耳。
&esp;&esp;随着暗格的打开,刘询正要细看所有的印鉴和令符。忽然,窗外传来惊叫声和欢笑声,刘询皱了皱眉,侧头看向外面。本以为不过一两声,不想竟然一阵又一阵地传来,他不禁动了怒,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殿外喧闹?七喜干什么去了?竟然由得他们放肆?
&esp;&esp;随手将暗格关好,暗藏不悦地向外大步走去,还未走到殿外,七喜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陛下,奴才刚命人去查探过了,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孟夫人在打雪仗,所以奴才就没敢多言,先来请示陛下,陛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