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生日蛋糕
一阵沉重的静默过後,张亦嵋推开他阻拦自己的手臂,“李二公子,您大恩大德,别跟我一般见识。”
李业倬坐在床边,衬衫散开半个,“你走出去,我会立刻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妈。”
“告诉什麽?”张亦嵋恼火地转身,“我们之间到底有什麽?”
张亦嵋表情很严肃,他不太想理会李业倬,想了一会儿,如果他真的不是那种善于控制脾气的人,恐怕早就迎面捶上去。
张亦嵋吸了口气,坐下,按着李业倬的腿,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明明知道的,当年你还小,我也就是帮你。没有别的意思,大家都是男人对不对?既然都是男人那就没什麽好争的好抢的,而且那天有什麽感悟啊?首先要夸你持久,对不对?李二公子大人有大量,从此我们天涯两别,再也不见。可以吧?”
李业倬拧了拧眉,他手指牵制张亦嵋的手腕,他又盯着对方的眼睛,“你真的想离开我?”
张亦嵋在心中讥笑,面对李业倬稍微呈现防御的姿态,他边讪笑边往旁边退过去一些,“是啊,离开你的生活。我总不能一直打扰你。”
“……不打扰,”李业倬说:“你不要觉得谁都和你一样,根本就不会负责。”
张亦嵋感觉心脏内刀割了一下,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他误打误撞,李业倬被使坏的同伴下药,之後遇上同一艘船的张亦嵋,帮他解决,顺带联系了家人,李业倬对他的感情被张亦嵋解读为意识过剩,甚至还在保护自己内心的羞耻。
不想被别人看穿,或者根本不想让别人提起曾经那件事,为了避免他人主动带给自己不美满的回忆,李业倬决定主动出击,将话挑明讲,甚至表现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但张亦嵋知道,少爷不过就是玩玩,对他压根没有动真心那一说。
张亦嵋好言相劝,“少爷,我觉得您要现实一点,毕竟对我这种人死缠烂打是没有好结果的。大概是酒喝多了,所以没什麽精神,跟你来这里也不是我自愿的,你就当今晚是一场意外。”
李业倬眼神微微一顿,他笑了一声,“小张哥,原来你就这出息啊?”
张亦嵋没懂他说的话,不想多计较,起身拍拍裤边的灰,还想着为方听松留路,“方哥跟你姐姐的合作才刚开始,你别急着跟他翻脸,我也不是要脸的人,你要是愿意闹还可以来找我。”
李业倬反倒点头同意,“因为你喜欢他对不对?”
张亦嵋没回答,神态还是整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手往衣袖里一伸,揉了揉发皱的袖口说衬衫该换了,李业倬不在乎他用什麽岔开话题,一直目视他走出房间。
方听松站在大厅举杯和盛伟诚闲聊,方政赫站在一边观赏花草,盛明泽拿了杯酒过去,想要敬他的,结果被摆手拒绝,方政赫不想和小辈有牵扯的印象彻底落下。
张亦嵋揉着头发走过去,方听松递给他一杯清水,“不晕了?我记得以前酒量没有这麽差劲啊?”
张亦嵋皱了皱眉,又揉揉鼻尖,“确实没那麽差,不知道今晚怎麽了。可能有点走背,没关系嘛。方叔叔!我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
张亦嵋适应社交的能力永远是最好的,像是用教养包裹着自己独有的精神,他站在方政赫面前,没有丝毫发怵,“方叔,您最近和盛姨还有往来吗?”
方政赫向後看了一眼,张亦嵋则大方地往一旁跨了一步,方听松注意到他刻意的动作,想了想,指着楼上说:“我妈妈跟李阿姨应该觉得无聊,房间有德扑,我和明泽上去陪她们摸一把。”
幸而今天是盛明泽的私人生日宴,没有那些不入流的媒体逮着拍照做报道,方听松成年那年被带回家,强压在餐桌上收了爷爷给的企业,入流不入流的媒体挣着抢着报道,他成了名人,连旧城区那一片也得到政府的拨款进行拆迁重盖,只是他再也看不到吕招娣买下新房子的笑脸。
盛明泽跟着方听松上楼,两人并没有去李宛若和陈静如待的房间,方听松在前面走着,後面是默默不语的寿星。
盛明泽正奇怪方听松怎麽不说话,甚至看起来不甚开心,方听松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灯光下瘦削而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的边缘泛着冷光,细小的绒毛很清晰,盛明泽控制不住地想要吻他。
然而被方听松拒绝了,他擡手遮在盛明泽嘴唇上,带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卧室,没有开灯,盛明泽甚至没明白他在耍什麽把戏,直到他被引到沙发上坐下,他忽然明白方听松是要他吹蜡烛。
在长辈面前,再精致漂亮的蛋糕也只是一个装饰品,他们不会碰桌面上的一丝一毫,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喝酒,僞装出无比兴奋的表情,如果撕去脸上的一张脸,想必无论是谁都觉得厌烦和疲劳。
方听松的生日过得简单朴素,没有蛋糕没有庆祝和欢呼,老爷子甩手给他一个公司拿去管理,那时他才十八岁,十八虽然听上去有很多种可能,然而方听松的人生就被限制在公司与学校之间,十二年的斗争,里面是四年大学和国外的硕博连读,之後名正言顺以商人的思维和视角管理公司。
他不希望盛明泽和他一样,总有一条看不见头的老路在等着他们。
方听松按着打火机点燃蜡烛,数字十八在黑暗中闪亮起来,他温声道:“睁开眼睛吧。”
盛明泽下一秒扑进他怀里,在他脸颊旁亲了亲,只是方听松还没搞明白形势,一脸懵地盯着他,“你干什麽?”
盛明泽从眼尾淌下的泪珠吓了他一大跳,三十岁的老男人没办法收整自己的心情,他想了想,只能说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烂的一批,明明是盛明泽的生日,唯一一次,他不想错过这唯一一次机会啊。
盛明泽不管不顾,他听不到方听松的心声,却可以感觉到爱意,他攥紧方听松的手掌,“我们,什麽时候可以结婚?”
“……你很着急吗?”方听松刮了刮他的鼻尖,额头贴上去,“你着急也没办法,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你还要上四年大学。”
盛明泽拉着他的手,手指试探着向掌心钻进去,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吻上方听松,如此轻松的一个吻,方听松却觉得无比沉重,比他任何时候的心情都要好,却也酸涩,他怎麽能无视盛明泽的小心思。
早起的面包和牛奶,故事书最後一页讨要奖励的说辞,一颗糖或者一句鼓励都会有不同的回答,方听松十八岁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世界里会突然闯进来一个孩子,带着阳光和雨露滋润他。
方听松推了推他的肩,他比盛明泽年长,压根推不动眼前的大块头,无奈之下,方听松只好接受所有,伸手抚摸盛明泽後颈的发丝,被他抱到床上去,在他注视下,一次次在快乐中流连忘返。
翌日清晨,两人似乎觉得看到陈静如严肃的面庞是躲不过的事情,心中无比坦然,在陈女士面前正襟危坐,陈静如搁下筷子,“成何体统?昨晚都等着你们两个下来做决定,到底要不要和你李阿姨商量这门亲事,你们倒好……害!我都不想说。”
方听松抿了口南瓜粥,“妈,我们平时都是这样随便生活的,你们要是有急事要商讨,敲敲门不就好了。我们也不会说什麽。”
陈静如抱怨儿子的隐瞒,又看向盛明泽,“明泽,你刚成年,那我问你,在你跟前这个哥哥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嘶,妈……”方听松刚开口,便被陈静如掐断,“明泽,你别搭理他。”
盛明泽很诚实,摇摇头道:”没有,我一直都很喜欢方哥。”
方政赫暗中用馀光打量方听松,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谁也不擡头,盯着碗中的南瓜粥发呆,状似听候发令的将士。
陈静如点头道:“这样也好,等你妈妈回来。我亲自和他说,就是我想知道……你们两个谁是在……上面那个?”
方听松和方政赫猛地擡起头,两人都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她,陈静如佯装镇定,摆手道:“这不是挺正常的吗?问问怎麽了?”
盛明泽低下头看了眼方听松,又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他说:“是我。”
方听松和方政赫都没大没小地咳了一声,听起来状似病入膏肓,陈静如紧急对症下药,“那好呀,明泽看起来也不是比较强壮的。你哥哥他从小没受过苦受过累,缺乏锻炼才长得个子矮。”
方听松连忙解释,“妈,我也没有多矮。一米八五不算矮吧?明泽长得太高了,他有一米九,再说了长得高还不是我喂出来的?”
方政赫闭着嘴唇,认可地点头,盛明泽见两人关系有所缓和,便凑上前,主动搭话,“方伯伯,最近有没有打算带一家人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