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师咳了两声,他端起搪瓷缸水杯喝了一口水,给班级里的同学念了一道数学题,“生産队开垦了一块长240米丶宽150米的荒地种植小麦,生産队社员王林第一天种植了600平方的小麦,第二天种植了450平方的小麦,第三天种植了200平方的小麦,王林在这三天里,一共种植了多少亩的小麦?”
村里小学的学生大多基础薄弱,加上正儿八经上课的时间也不多,学习水平很一般。
有同学在底下咬着笔头,讨论是不是一共种植了一千五十平方。
章老师扫了眼学生名单,叫了个学生起来回答问题,那学生支吾了半天,最後回答出来说三天种了1050平方。
“王铁牛,你起来回答。”
王铁牛胸脯挺得笔直,脖颈涨得通红,“老师,王林第一天能种600平方的小麦,第二天却只能种450平方,甚至第三天只能种200平方!这明摆着是偷懒懈怠!懒惰是发展农业生産的最大敌人,懒惰是破坏生産的蛀虫,他这样拖後腿,就是对集体主义的背叛!”
“胡闹!”章老师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镜片後的眼睛瞪得浑圆,“这是数学课,不是批判会!以後我的课堂上只论对错,不论立场!”
“行了,都坐下吧。”
王铁牛抻了抻脖子,嬉皮笑脸的坐下来了。
苏觉胜心里默默祈祷别抽到他的名字,但心里越不想发生什麽就越会发生什麽,“苏觉胜,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苏觉胜默默在心里算了半天,硬着头皮回答,“1。67亩。”
前面抽查的学生回答的单位都是平方,苏觉胜这一说,很多同学才意识到章老师最後问的问题其实是多少亩。
苏觉胜虽然回答错了,但态度还算端正,章老师推了推老花眼镜,面色缓和了不少,“坐下吧。”
苏觉胜扫了眼旁边棠棠写在本子上的计算公式,抓起她的胳膊举手道,“老师,我妹妹会,我妹妹知道种了多少亩!”
棠棠这突然被他拉起来,班级里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脸上,“老师,王林第一天种了600平方的小麦,第二天种了450平方的小麦,第三天种了200平方的小麦,三天的种植总数加起来是1250平方,已知一亩地约等于666。67平方,将总面积1250平方除以666。67平方,约等于1。87亩。所以王林在三天内种植了1。87亩的小麦。”
棠棠相对来说算术水平还不错,但其实她算这道题也挺吃力的。
这里面最容易出现的两个误区,一是开头荒地的长和宽,很容易就先误算整块地的面积,二就是单位换算,很容易就忽略更换答案的单位,还有平方和亩的进率稍不注意就会弄错。
但棠棠确定自己算的是对的,她已经换了其他公式给验算过这个答案。
章老师有些意外,但很快脸上就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他带头鼓起掌来,“苏新棠同学算对了,大家给她鼓掌!”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苏觉胜卖力的给自己妹妹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棠棠红着脸在衆人的掌声中坐下了。
数学课下课後,苏觉胜嘿嘿笑了两声,激动道,“今天是周五了。”
苏觉孝在公社中学上学,每到周五就给他们捎带在黑书摊上租来的小画书。
棠棠往书包里塞课本,脸上也挂了难以抑制的笑容,“咱们干脆去村口等二哥吧。”
棠棠也爱看小画书,但她喜欢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丶《白蛇传》丶《孟姜女》这种比较文艺言情的小画书,她三哥苏觉胜更喜欢看《武松打虎》丶《七侠五义》丶《梁山好汉劫法场》之类的,俩人经常看不到一块去。
苏觉胜嫌弃棠棠看的小画书哭哭啼啼,儿女情长,没一点英雄气概,棠棠觉得苏觉胜看的书打打杀杀,粗鲁,一点也不细腻感人。
不过苏觉孝水端得还算稳,每周各给棠棠和苏觉胜租一本,看完了他回校时再还回去,所以兄妹俩暂时还处于关系平缓丶互不干涉的状态。
瓦妮比苏觉孝大几个月,俩人都是红旗公社中学同一级的学生,本来苏会民每天都要去公社上班,苏觉孝可以坐他爹的自行车去学校,但堂姐瓦妮没办法住校,每个月五块钱的上竈费对这年头的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苏觉孝干脆就住校了,让他爹每天去公社上班时捎带瓦妮。
不过住校也有好处,从榆槐村到公社中学有十几里,住校省了每天早起上学的路程,学校大竈夥食也不差,而且学校为了防止住校的学生乱跑,每天晚上加设了两节自习课,会有老师坐班给他们讲不懂的知识点和题目。
兄妹俩到村口时,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苏觉孝的人影。
苏觉胜和棠棠跑上前,“觉孝哥哥,我们可想死你了!”
苏觉孝对他俩早已经见多不怪,“想我,我看是想你们俩的小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