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娣站在人群中,想反驳却被七嘴八舌的骂声堵得说不出话,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棠棠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喻娟芳,眼睛有些酸涩。
她看着快被衆人唾沫淹没的苏燕娣,“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被你随意糟践打骂的王三丫吗?”
苏燕娣对衆人的骂声难以还口,但看到这个小贱胚子竟然也敢跟自己这麽说话,“我呸,你别以为自己飞升枝头就变凤凰了——”
苏燕娣还想再骂,苏会民再也忍无可忍地抄起扁担把她赶出门去,“滚,给我滚!我们苏家不欢迎你!”
“苏老三,这里是我的娘家,你凭什麽让我滚?”苏燕娣壮硕的身体堵在门口不愿意走。
“这里有一片瓦跟你有关系吗?当年爹被你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半个月就撒手人寰,咱们老苏家早就跟你断了关系,十几年没来往了,是你个屁的娘家!”连苏会民这样文弱的人都忍不住说了脏话,手里的扁担闷头就是打。
院子几个半大娃娃捡起小石子往苏燕娣身上丢,平日里他们要是淘气,大人早就按着了,但今天大人都默契的没阻止几个小娃娃,并捡起更尖锐的石子往娃娃手里塞,“滚出去,滚。”
苏燕娣只能怨忿地剜了棠棠一眼,咬牙不甘地离开了苏家。
棠棠站在她爹娘的身後,看着像落水狗一样被痛打滚出去的苏燕娣,感觉自己终于真正的摆脱了“王三丫”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阴影。
棠棠想起来当年小升初考试的时候,她因为在街上撞见了王拾金父子,害怕得不敢从那条街上走,躲在小推车的草垛後面,生怕他们把自己抓回王家,要不是舒年哥哥赶到,她就要耽误考试了。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终于从那一片惧怕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将来要是再在街上遇见苏燕娣和王拾金,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害怕躲闪了。
喻娟芳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了棠棠手臂的烫疤上,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娘,我没事,早就不疼了。”棠棠朝她娘扯出一抹笑容。
苏会民搂着棠棠的肩膀在板凳上坐下。
喻母瞧见了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欣慰,她当初就觉得棠棠那丫头眉宇顺朗,眼眸清净,是个不错的孩子,好好养大了,以後肯定错不了,今天棠棠当着全部人的面不认那瓦罐村的亲生父母,说她只有苏会民这个爹,只有喻娟芳这个娘。
事实证明她当初的想法没有错。
赶走了讨人厌的苏燕娣,院子里的气氛很快又慢慢恢复回了一开始的一片欢快,喜气洋洋。
“别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这饼干老三媳妇不逢年逢节,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大家可千万别客气。”
“喝茶丶喝茶!这茶叶喝起来滋味也好。”
“对了,觉生丶觉孝他们知道棠棠和觉胜都考上大学的消息了没?”于亚红想起来问道,她家瓦妮也考上大学了,免学费,每个月学校还给发十二块钱的补贴,等毕业了分配到医院工作,光是想都觉得美滋滋的。
还是大儿子栓福说得对,很多事情不能再用旧时代的方式去思考了,瓦妮向来有主见,这在人生大事上,让她自己做主,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刚出录取结果的时候就都给他们拍电报了,估摸着也该知道了。”觉生和觉孝兄弟俩攒下来的探亲假都用完了,所以没办法回家来。
“那棠棠他们去首都上学,是不是跟去乡阳市那麽远?”对于村里的老些村民来说,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原林县了,听说原林县的上头是乡阳市,那大概就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最远的地方了。
“不止呢,得先到县城,然後从县城搭汽车到市里的火车站,从乡阳市到首都,得要坐上一天一夜的火车。”这些也都是丈夫苏会民给她科普的,喻娟芳平时愿意跟人家主动搭话的次数不多,但今天可不一样,她坐在人群堆里,那眉开眼笑的。
那村民咂舌,“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我嘞个乖乖,那麽老些远呢。”
“听说那公社供销社新来了很多鲜亮的料子,老三媳妇,你可得给两个孩子好好做两身新衣裳,让那城里人给瞧瞧,咱们榆槐村考出去的娃娃有多亮眼!”
其他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用不着做新衣裳,就棠棠这闺女相貌,到了首都也是最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