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林静深的耳朵里,勾出几分预感和猜想。
“林小姐,”邢宇带着歉意的声音一本正经地从头顶传来,“非常抱歉,没和你事先沟通就提出了驻场的要求。我也确实是心血来潮,觉得这样对项目有好处。”
林静深擡头,故作镇定:“没事,我想过了,这是合理要求,也是我职责所在。”
“感谢林小姐理解,”邢宇双目含笑,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我回去整理一份领途的周边指南发给林小姐。”
“不用麻烦了,”林静深低头看着桌上打印的议程,“我待会儿问问别人,拿份现成的就行。”
“不麻烦,”邢宇还是锲而不舍,“作为东道主,聊表心意。”
林静深不置可否,转身从托特包里掏出纸巾,准备借口去洗手间结束话题。
可惜人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就在抽手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袖口的毛线缠进了内袋拉链里。
心里并未消散的无名火又窜爬上来,林静深的动作更加用力,正当她决定生拉硬拽,扯出线头的时候,邢宇的手悄无声息地覆了上来。
“小心点,别撕坏了。”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很轻柔,几乎没有碰到她,林静深却觉得半边身子都烧得发烫。
她死死盯着那根拉链,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里移开,但温热的鼻息不断传来,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在这偌大的会议室里,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的,林静深一遍遍地自我暗示。
“静深,”邢宇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动作,头渐渐低下来,两人的距离被这个动作拉近,“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来领途工作,或者说,不想见到我。”
“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轻飘,近乎气声,“我真的想见你。”他弯腰的弧度不算小,脊背线条紧绷,但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别扭的姿势带来的不适感,在林静深面前,他心甘情愿地低头。
令人战栗的酥麻感由尾椎一路上行,林静深整个人都僵直住了。
“你故意的。”林静深的猜测脱口而出,她微微侧过脸,眼睛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出神,“为什麽,是我那天说得不够明白吗?”
“。。。不是,”邢宇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重新传来,“是我还不想放弃。”
林静深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怔怔擡头,这个角度和距离,刚好可以看见他半合的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千回百转的话,似乎都迷失在这片深邃的宇宙里。
“不用回头,我会追上你的。”最後一缕毛线也被仔细剔出,邢宇总算直起身,脸上又恢复到平时的那种亲切笑容。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也确实如林静深想的那样,几乎没什麽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互动,但其中一定不包括元元和小叶。
会议室角落,小叶眼睛都看直了,连忙放下手里的蛋糕,飞快地拿出手机给阮可欣分享情报,还不忘偷偷拍下一张照片。
至于原本坐在林静深旁边的元元,自然近水楼台,哪怕只是闷头吃着手里的点心,馀光和耳朵却没有一刻从二人身上挪开过。
但此时,林静深根本无暇关注其他人,她看了眼自己的袖口,除了织面有些松散之外,毫发无伤,但感谢的话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还好,徐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会议室,下半场开始的消息仿若一场及时雨,把林静深从不远触碰的漩涡里解救出来,邢宇也坐回了原位。
後面,基本都是领途的各个部门分享他们的任务计划,邢宇作为主要的技术对接人,详细讲解了系统联调的时间安排和工作重点。
林静深看着台上来来往往的人,视线却只盯着屏幕,不敢分出去一点,就维持着这个看似专注的姿势,听了一个半小时。
任总又说了一些客气的车轱辘话,为整个评审会画上了句点,先行离开了会议室。领导走後,衆人立刻放松下来,作鸟四散开来,或在茶歇间游走,或夺门而出呼吸新鲜空气。邢宇也被徐工等人叫走,看来是有些工作要私下交流。
俞雯放松了一会儿脸部肌肉,看到林静深没什麽表情的脸,悄悄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麽了?是因为突然要驻场,不开心了?”
“雯姐,”林静深朝她摇摇头,“确实突然,但从项目角度来说,这样效率最高,我没有不满意。”
“那我就放心了,”俞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是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能更直接地参与到项目核心环节,跟完全程。”
“嗯,我明白的,”林静深笑了笑,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等驻场以後,就不太能抽身了,”俞雯好心地提醒,“这周你要是想请假去哪里玩,或者有什麽想做的,我都没意见。”
“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打包行李逃离这座城市。”林静深动作顿了顿,咬着牙闷闷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