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石柒本是笑吟吟靠近前来,见到自己的神色,便隐去了笑意,又瞄了自己一眼,便低头不语,显然已猜到了父亲在信中告诫自己要提防于她,足见此女聪明机变胜过自己,只是她这武功平平的稚弱少女,如何能搅动整个江湖?
只听石柒轻声说道:“我早说沈二小姐还是捆我的好,如今你可信了?”
沈拂衣想起在普陀山林间看到金鳞帮对她挥鞭用刑的场景,这少女虽是狡猾惫懒,却甚是脆弱难堪,若真如父亲所言稍动私刑,逼问出实情岂不更好?
想到此处,沈拂衣冷冷说道:“既是如此,便依你所言。”
石柒惨然一笑,退开两步,咚的一声,双膝跪地,低声道:“小人束手就擒,只求沈大人饶我一命。”
沈拂衣走上一步,只见石柒双眸泛着泪花,神色间极是哀婉。
沈拂衣蓦地想起这一路生死与共,不禁心下一软,目光正落在石柒颈间血痕之上,更是下不去手,再想到父亲信中的叮嘱,只觉心乱如麻。
她咬了咬下唇,看着石柒娇俏的容貌,竟脱口而出,轻声道:“你说我若亲你一口,你便能将武功来历告诉我,这话还做不做数?”
只见石柒怔了一怔,随即破涕为笑,歪头说道:“好啊,姊姊亲了我,我便说。”
沈拂衣蹲下身去,凝视着石柒的双眸,只见她泪花之下好似深邃夜空,藏着灿灿繁星,忍不住心间一震,也不知是要问询,还是情之所动,横下心来,一手扶着石柒的肩头,一面探身向她脸上吻去。
她双唇甫要触到石柒脸颊,却觉石柒猛地挣脱自己的手,向後打了个滚,躲开了自己这一吻。
沈拂衣心下一沉,只见石柒泪花顺着眼角流下,她却扬起头来,唇角一勾,露出那狡黠笑容,只听她惨笑着说道:“像我这般污浊低贱之人,怎配让天仙下凡的沈二小姐脏了唇?”
沈拂衣羞愤之下,不禁满面潮红,怒道:“好,既是如此,休怪姑娘翻脸无情。”
石柒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是了,你早便该翻脸无情,何必处处怜我?”
沈拂衣又羞又恼,劈面一掌便向石柒击去。
石柒轻巧的向後一仰,避开了这一掌,沈拂衣趁势跨出一步,正要追击,却觉肩头腰间被龙爪鈎所伤之处皆是剧痛。
只见石柒退开两步,讥笑道:“沈大人伤成这样也要讲打吗?就不怕这英名毁在小人手中?”
沈拂衣冷笑一声,咬牙紧了紧腰间绷带,倏然欺身,已闪到石柒面前,连劈两掌,使得皆是家传绝学,石柒以一招九幽堂的探幽掌法丶一招湘西阮家的灵猴拳法拆过这两招,皆是当日初次交手时她所使过的招式。
沈拂衣见她翻来覆去只会使这几招,暗哼一声,翻腕作爪,已抓向石柒的手臂,眼见这一击要抓住她,却见她皓腕一转,纤手如蝶,从自己这一抓的缝隙之间穿出,这一抓竟是抓了个空。
沈拂衣看得一呆,顺势再出一抓,又被石柒以极为轻巧的招式躲开,这一次看得分明,这招式正是那石壁上第一套“蝴蝶穿花掌”心法所授,自己虽觉习之无用,这一路并未仔细参研,倒也能看出她这两招使得精妙,深得心法真传。
石柒在乌篷船中诓骗自己只默学了第三套的万象归尘神功,怎料这少女竟聪慧至此,还在暗中领悟了这掌法?
她既有如此悟性,莫非真如她在岛上所言,这些门派密招,是从某个老和尚之处偷学而来?那老和尚又是何人?
沈拂衣心下隐隐有些骇然,擡眸一瞥,只见石柒脸现得意之色,已看不出这份天真是真是假,不禁暗自戒备,一口真气流转全身,纵身出掌,这一式已使出了五分功力,势若疾风,将石柒上盘完全罩住。
石柒想要招架已全然不及,待要使那蝴蝶穿花掌时,早被沈拂衣看破招式,一把捉住了她手腕,将她手腕反扭在身後。
却不防石柒顺势一转,沈拂衣不敢放松她的手腕,只得跟着她转身,这一下正牵动了肩头伤口,不禁痛得一声轻呼,只觉已有鲜血渗出,却旋即咬牙强忍,但这瞬息之机已被石柒的转身带动,双双滚倒在地。
这下近身肉搏,已无法拉开架势拆招,沈拂衣虽伤後力弱,毕竟幼时学过短打擒拿之术,三两招之间,又将石柒双腕反剪在身後。
她一把扯下腰间素裙衣带,用这衣带绕过石柒双腕,此番再不似从前那般轻柔包裹,顾不得她腕间疤痕,径直将她双腕紧紧捆在一起。
石柒也不似之前那般顺从受缚,在地上奋力挣扎,趁着沈拂衣伤势未愈,一扭身摆脱了她,手腕一转,立时挣脱了衣带。
这下沈拂衣看得分明,她卸里转腕用的正是那万象归尘的心法,她虽无内功根基,但运力之法与自己领悟的全然相同,足见她天资之高。
沈拂衣见她一骨碌要爬起身,倒比自己更快,便擡脚一勾,便又将她勾倒。
这一招甚是巧妙,石柒全无防备,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身下虽是木制地板,却也摔得不轻。
沈拂衣心下一凛,连滚带爬凑近几步,却见石柒背对自己,痛得抱住双臂蜷缩起来,却不肯叫出声,也不知是否摔伤。
二人这一番滚地缠斗,沈拂衣肩头伤口已血染外衫,一滴滴落在石柒的白裙上,竟有如娇艳桃花。她咬牙忍痛,紧了紧肩头绷带,一把扳过石柒肩头,只见她剧斗一场,气息未平,胸口仍是剧烈起伏,确是毫无内功根基。
她身形瘦弱,脸色惨白,颈上刀伤仍是清晰可见,白衣染血,尽显凄然破碎之感,一双美目却冷冷盯着自己,恍如前夜在八字桥横刀引颈时的决绝。
沈拂衣坐在地上,毫不退避,傲然与她对视,任凭肩头血液浸染衣衫。
此刻正值晌午,书房之外艳阳高照,透过窗棂照在二人脸上,映出二人眼中寒芒,一时间针锋相对,却是谁也不肯口出恶言,却都不再动手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