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此人虚僞阴险,所言真假难辨,就算真能相助自己一臂之力,但他既为明月楼效力,又轻蔑出言侮辱石柒,那也留他不得。
沈拂衣凄然一笑,仿佛听到谢沧那癫狂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死得好!”,又仿佛听到石柒凄厉叫道“姊姊救我!”
她登时全身一震,深吸口气,摒弃了脑中杂念,还剑入鞘,一把抓住了那天梯石阶旁锈迹斑斑的铁链,跨过回心石,攀上了这极是险峻的山路之上。
沈拂衣手足并用,又运起轻功纵跃,才勉强翻过这回心石後的千尺幢,她喘息片刻,仰头看去,却见又是一段狭长陡峭的石阶,饶是她内功轻功极佳,待到越过这百尺峡险道後,也忍不住鼻尖沁出汗珠,气息渐渐急促。
沈拂衣倚着石壁略作休整,但见身边云雾缭绕,远处山影叠嶂,虽是日影偏西,照来也是刺眼夺目,算来已是过了半山。
若是那刘白所言不假,待到再过了老君犁沟险路,便要遇到在五楼守关的虚明禅师。
沈拂衣自幼便听闻此人盛名,不但是少林掌门,更是一位避世高僧,听闻他毕生研习少林诸般绝学,世人争论天下武功时,虚明禅师向来与父亲沈江难分轩轾,皆是高出丐帮帮主钱睿之流。
纵然自己武功大进,也未必能胜过这武林泰斗,就算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只怕也要几百上千招之後,又如何还有气力去山巅闯楼救人?
沈拂衣秀眉一颦,已是杀心暗起,只有佯装客套时暴起偷袭,或能一招毙命。石柒被方长青带到那演武场时,从这虚明禅师身上偷学了各门派的武功招数,足见这老和尚为明月楼推演收录天下武功,杀他也是罪有应得。
想到要与这少林掌门过招,沈拂衣心下既是紧张,又隐隐有些振奋,整一整衣衫,擡步便行。顺着缓路走了不远,便见又是一条险陡石阶,石阶旁的山壁上却是印下一排犁槽,相传乃是当年太上老君云游至此,见绝壁无路,便牵来青牛一夜犁成山沟,留下了这犁槽痕印。
沈拂衣按剑而行,步步调匀气息,待到跨过这老君犁沟,山路一转,便见前方悬崖上一处缓台,崖边立着木屋,正与昔日石柒在临安家中书房所说一般无二。
走近几步,只见一个白眉老僧,穿着一身青灰色僧袍,盘膝坐在缓台中央的蒲团上,身後侍立着几个中年僧人,正拦住了上下山路。
沈拂衣正停步迟疑间,却见那老僧忽地睁开双目,目光柔和温润,正是父亲曾说内功登峰造极才有的境界,已是心下一凛。
只见那老僧点头合十,先行了一礼,缓缓说道:“未知高人来此,老僧有失远迎。”
沈拂衣暗自一惊,自己看出这虚明禅师内功已至化境,却不想这老僧竟直接以高人相称,既有如此眼力,自己怎能暴起偷袭?
她迎着虚明禅师的目光,忽地傲气陡生,再无偷袭之念,点头回礼道:“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只见虚明缓缓站起身,身材甚是高大,又躬身合十说道:“施主有何见教?是要卖招,还是买招?或是要与老僧切磋?”
沈拂衣听得一怔,隐约猜到此地是买卖武功之所,却冷然不语,还未等那虚明禅师再说,便见他身後一个矮壮僧人已先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此地名为‘试锋台’,施主是生客,又身怀武功,若要过此台,需试施主武学之锋。请施主或演一式,或论一法,或与我师切磋。待到试锋已毕,便可买卖招数,施主可留下三招心法,以换纹银百两,亦可用百两纹银向我师讨学三招,若施主无意买卖招数,尽可自去上山。”
沈拂衣心念一动,原来这明月楼竟在此间买卖各门派绝学,若非虚明禅师这等武林泰斗,旁人确是没这整合天下武学的本事。
她听这规矩倒也简单,暗想若以此蒙混过关,或能摆脱纠缠,想到此处,便点头说道:“好,晚辈愿与大师论上一法。”
只见虚明禅师脸现喜色,说道:“阿弥陀佛,得与高人论道,乃是老僧幸事。老僧请问高人,武功招数,习之何用?”
沈拂衣一呆,没想到这虚明禅师竟会问出此等简单问题,倒像是幼时看父亲收徒时的入门考核。
她存心敷衍,更不知虚明禅师是何意,便顺口应道:“一为强身健体,二为锄奸扶弱。”
却听那虚明禅师说道:“阿弥陀佛,老僧看高人满身戾气,只怕这一论并非出自高人本心。”
沈拂衣心下一震,却冷冷说道:“晚辈要杀尽魔窟恶贼,正是锄奸扶弱,岂非本心之论?”
却见虚明禅师竟似未听到自己的辩白,缓缓续道:“不成不成,难得高人到此,不可错过良机,论法不成,还是切磋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