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被子使了点力,她说话时呼吸带着细微的轻喘,加上躺床后的满足,又似在喟叹。仿若这句“想我了”是在他耳边说的。滚了滚喉咙,宋醒摸了把鼻子,嗤了一声:“提醒你吃个药。”云栀满不在意地回:“不用吃,肚子早不疼了。”是药三分毒,她又天生的喉咙小,吞咽能力比一般人都差,回回吃药都得一颗一颗吞,备受煎熬。“下次再敢大冬天吃冰的,脖子都给你拧断。”宋醒语气又立马严肃起来,本来今天应该将她狠狠批斗一遍,但各方面都不允许。他不能做第二个伤害她的人。理智告诉他,今天他得把她当祖宗。“那我还是很惜命的。”云栀打了个哈欠,随之想起什么,立马喊了一声,“我那四百块呢?不是说给我送过来?”约莫是被她的哈欠传染,宋醒也跟着打了一个:“忘了,明早给你拿。”“行,明天见。”云栀声线轻快,不难发现还带了点小雀跃。宋醒:“?”“你说什么?”宋醒将手机再靠近耳朵,怀疑自己听错。“我说,明天见。”云栀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宋醒再次晃了下神,才欲开口回应她,却在下一刻,云栀笑嘻嘻地把话补充完整——“明天见,我的四百块。”哦,是和那四百块说的明天见。宋醒整个人无语住,看了眼被掐掉通话而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无奈地笑了一声。都说高考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可是云栀爸妈离婚,对云栀来说何尝不是又一个转折点。不止是对云栀,对他也是。次日六点,天还未亮,隐隐听见雨打窗户的声音,稀稀疏疏。云栀睁眼的时候,这雨来得更大了些。天气预报说,今日冷空气降临,整个汀陵将迎来寒潮。云栀开了盏床头灯,看了下时间,才六点十二分。她没再继续睡,坐起来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昨晚忘记关窗帘,现在借着灯光能轻易看见雨点从窗上滑落。可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门外好像有一点动静,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云栀知道爷爷奶奶有早起的习惯,直到听到他们两个人里又掺了另外一道声音,才浑然一惊。“你还知道回来?”云雄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威严与震怒。“爸!”云炜淋得半身湿,被云雄拦在门口。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最后是韩英于心不忍,让人进来把衣服擦干。“你还让他进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原谅这抛妻弃女的畜生?”云雄压着火气,大门口的门被他用拐杖抵住,时不时敲击几声,“你走!马上滚出去!”“你冲他吼什么!把陈烟和栀子吵醒了怎么办?人都进来了,让他把话说完。”韩英捂着心口,呼吸不匀。明知道云炜做了天理不容的错事,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又能怎样。她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你们不接电话,我只能这个时间来。”云炜接过韩英递过来的毛巾,只随意地擦了几下,便道,“生意场上出了点事,钱没了,不得已我只能把房子抵出去。”说完,他将目光看向云雄:“爸,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风餐露宿,小故还要上学,阿岚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我……”“啪——”呼到他脸上的,是一声比说话音量还要响亮的巴掌声。“你这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云雄整只手微微发颤,举着巴掌,“你什么意思?天没亮你就过来跟我和你妈说这个?”云炜甘愿受了这一掌,撑起身来,眼神透着股败类的坚定:“爸,妈,求您!”“云炜!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么!”韩英红了眼站起身去扶云炜,恨铁不成钢,“即使你和陈烟已经没了感情,即使你们离了婚,但你让整个戈蓝怎么看我们云家?且不说陈烟没搬走,就是她搬了,你也不能后脚就把其他女人领回来!”云炜沉默着不说话,神色复杂。半晌,像是跟自己打了一个心理战,云炜道:“我可以过段时间带他们回来。”“你混账!”云雄冲着他吼,“我还在一天,你就休想把人领进门!”“我有什么办法!爸,我没有办法!我破产了,我没钱啊!陈烟她该庆幸和我离婚离得早,要不然她也一分钱拿不到!”现在的云炜,像个疯子,像个失了分寸的疯子。离婚是昨天早上九点钟的事,而公司宣布破产,是在离婚后的不久。他或许懂得这是天道轮回,懂得是自己遭了报应。可即使破了产,他爱的女人和孩子仍对他不离不弃。他还剩那么一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