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凉愣了下,点点头。
“下次出门,折支杏花回?来吧。”祁纠出主意,“咱们弄个瓶子插上。”
郁云凉点头:“好?。”
今夜就去偷江顺的黑釉剔花折枝梅瓶。
他得了满意的答案,知道了祁纠除了喜欢柳枝,还想看杏花,就扶着箭筒起身:“我去给你?解闷。”
“快去。”祁纠挥手,“射个连中三?元。”
郁云凉捡起那?把?半旧的弓,漆黑的眼睛落在祁纠身上。
这样过了半晌,他才终于收回?视线,露出一点很轻的、说不上是习惯还是本能的笑。
郁云凉点了点头,转身朝箭靶走回?去,左手伏上右手小臂,猝然用力攥紧。
……钻心的疼痛骤然犯上来。
郁云凉用它压制心底的陌生感受,那?是种他完全没经?受过,极不好?受、极难熬的感觉。
上一世,郁云凉很少会恨什?么事、什?么人,因?为一般有什?么人亏欠他,他当场就杀了。
但?这一世,郁云凉开始尝出恨——他不知道自己恨多少人,又或许在恼恨上一世的自己。
倘若他没忘了怎么做一个人……倘若他不是把?只会杀人的刀……
郁云凉张弓搭箭,他背对着祁纠,眼底溢出纠缠着的戾气。
他不该去做刀的。
他该坚持得更久一点、久到?死了一世再?活过来,久到?等来祁纠,什?么也不想地跟上去。
郁云凉记住了怎么弯曲手臂。
他一箭接一箭地发,几乎没有间隙。连珠箭矢破空,狠狠扎在箭靶中心。
箭尾兀自震颤不休。
郁云凉把?弓勒满,嗡鸣着的弓弦几乎把?袍袖震碎,如果不是祁纠教他,他现在恐怕要被割掉块肉。
他想跟着祁纠。
他很想……跟着祁纠。
——
把?所有箭都射空,日头已往西走了大?半。
郁云凉从未做过这样酣畅淋漓的事,他身上出了透汗、又被风吹干,手臂酸痛得几乎发抖,胸口却罕见的不再?疼。
这种极度疲倦却又极度轻松的感受,几乎让他有些恍惚,有些忘了盘算杀狗皇帝的事。
郁云凉把?弓小心收好?,他走到?树下,扶住祁纠的肩:“射完了。”
祁纠偎着树干,身上裹着那?件厚氅,吐息浅淡轻缓,被他一碰就滑下来。
郁云凉不觉得意外,跪在地上抱稳他,小心摇晃:“殿下。”
“殿下,醒醒。”郁云凉怕惊着他,声音极轻,“回?房睡。”
被他抱住的人胸腔轻震,咳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郁云凉等他醒过来:“今日的份练好?了。”
“怎么样?”祁纠笑着问,“中了多少?”
郁云凉回?头看了看校场另一头的箭靶。
中了十之八九,还算能交差。
“明日拿给殿下看。”郁云凉说,“先回?房,你?不能这么睡,会着凉。”
他对祁纠的态度并不稳定,有时规规矩矩叫“殿下”,有时又直呼“你?”,有的时候甚至两个混在一起。
祁纠倒不是在意称呼——主要系统那?边跟踪监测,随着称呼的混乱变化?,郁云凉的黑化?值也相当混乱,不停上下波动。
低的时候几乎不存在,高的时候却能飚满,像是在极为深切地恨着什?么事、恨着什?么人。
针对这种情况,祁纠和系统还准备开个小会,正好?回?去睡觉:“好?。”
郁云凉小心地搀着他起身。
祁纠坐久了,站起来腿上就吃不住力,被少年宦官使足了力气架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