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要回一个家,其?实一点都不难。
可?以是回府,可?以是回宅子,实在没那么多充分条件了,幕天席地,裹条厚披风也足够。
郁云凉仔细给祁纠擦净了水,换上新买回来的衣服,把祁纠扶回榻上。
小公公每一处都极谨慎仔细,即使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也死死咬着牙关,手上一点都不抖。
他?扶着祁纠的肩膀,让祁纠靠在榻上,把祁纠的衣领整理得极妥帖。
然后他?又拿起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祁纠的头发。
郁云凉借着这些动作偷偷抱祁纠。
衣领被理得板板正正、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彻底再擦不出半点水分。
郁云凉实在再找不出什么能做的,才?终于松开手,撑着暖榻慢慢后撤。
他?已经尽量小心,靠在软枕里?打瞌睡的人还是被惊扰,睁开眼睛。
郁云凉掉进那双眼睛里?,忘记了怎么动。
“别乱跑。”祁纠抬手,照他?背后轻轻一按,“歇会?儿。”
郁云凉叫他?一按,背后就跟着塌了,撑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身不由己地被祁纠扒拉进怀里?。
两?个人贴近了,屋子里?又静,什么响动也躲不过。
祁纠摸了摸他?的眼睛:“还是难受?”
才?离了温泉片刻,这人的手就又凉下?来。郁云凉下?意识闭眼,滚烫的眼皮被微凉的手指抚着,胸口疼得说不出话。
“不怕。”祁纠摸他?的眼皮,指腹抚过睫根,那是种几乎让郁云凉发抖的轻柔力道,“难受就哭。哭痛快了,往后就不做噩梦了。”
郁云凉呛咳着大口喘气。
他?不想?让眼泪把祁纠的手弄湿,可?这由不得他?,那只手像是把他?眼睛里?的水汽全勾出来。
明明回房之前就觉得哭够了,以后也没必要再这么丢人……可?这只手只要摸一摸、揉一揉,捏捏他?的脸颊,少年宦官就从骨头里?开始疼。
“殿下?。”郁云凉爬进他?怀里?,抱紧他?的手臂,疼得脊背打颤,“殿下?……”
“活着呢。”祁纠声?音犯懒,半开玩笑应了一声?。
他?像是猜中郁云凉不敢说的念头,拢着那片冰冷僵硬的脊背:“别怕,我现在挺想?活的。”
郁云凉抱着他?的手臂骤然收紧,脊背绷起来,屏住呼吸。
祁纠就再把这话说得让他?听清:“我挺想?活的。”
祁纠说:“我争取,活五年……六年。”
“绝不甩手就走。”祁纠衡量,“六年半……算了,七年吧。”
祁纠一路往下?数:“要不就八年?这个吉利。”
“咱们一块儿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活个长命百岁。”
他?晃了晃怀里?的少年宦官,低头笑着问:“行不行?”
郁小督公嘴唇煞白,手忙脚乱拿袖子抹干净了眼睛,使劲力气,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祁纠就笑出声?,又躺回去,咳了两?声?:“那就这么定了……给我拿条帕子,还有温水。”
郁云凉滚下?榻,一阵风似的跑去拿,又回来抱住祁纠。
祁纠刚被他?扶稳,几口血就汹涌着呛出来。
“看着吓人,要不了命。”祁纠闭着眼,空出的手还摸索着郁云凉,往颈后拍了拍,“往后不用害怕……”
以这具身体里?毒的烈性,气不御血是常事。
祁纠先前以内力压制,是饮鸩止渴的办法,面上看着越似常人,毒性就越往深里?走,早晚渗进心窍。
要是
喃諷
……真奔着活个六七八年打算,就不能用这个办法。
他?倒是可?以试试,内力运转着走四肢百骸,每天走上几遍,日积月累把毒慢慢逼出来。
——就是这么一来,恐怕没法亲手教郁云凉练箭了。
郁小督公是真的很聪明,不用他?怎么费力解释,立刻就能听懂:“殿下?……我自己就能练。”
郁云凉跪在榻上,紧紧抱着祁纠,小心帮他?拍着背。
他?不再怕这些血了,等祁纠把血吐干净,就换了块干净的帕子,蘸着温水擦拭那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