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諷
肆依然蹲在车门?口,黑眼睛盯着?祁纠,眼底深处渐渐透出警惕。
“我没成年。”应时?肆说,“什么也干不了。”
——这当?然是谎话,他成年都一年多?了,冬月过完就满二十,身份证上也是这么写的?。
但撒谎又没什么大不了。
街头长大的?野小子,坑蒙骗偷都没少干。应时?肆从会说话起就会骗人,打架是日常便?饭,谎话这东西张口就来。
“身份证上登错了,他们?给我办的?,瞎写的?生日。”
应时?肆低下头,让额发垂下来,显得年纪更小:“骨龄其?实没到。”
他说完这话,车里也依然安静——太静了,静得几乎有些过了头。
这里面像是还装了什么东西,能滤掉杂音,只?剩下发动机运转的?细微响动……就连这动静也轻到极点,一不小心就能忽略。
这种过分的?安静,最容易滋生出不安跟焦躁。
应时?肆迟迟得不到回应,攥着?指节,喉咙动了动,皱紧了眉抬头。
看清对方的?脸色时?,他却忽然愣了下。
——封敛好像并没在听他说什么。
刚才这辆车启动时?,其?实已经相当?平稳,没有任何颠簸。如果不是看见窗外的?灯光倒退、变得越来越远,应时?肆甚至没注意到车已经开了。
但即使这样,轮椅里的?人依旧不算好受,眼睛紧闭着?,后背抵住轮椅的?椅背,屏了呼吸,连嘴唇都发白。
应时?肆下意识扶了一把轮椅,发现这轮椅卡得相当?牢固,还有专用的?安全带……扶不扶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车已经开了好一会儿,应时?肆才看见祁纠稍微变换坐姿,撑着?手肘调整呼吸,慢慢睁开眼睛。
祁纠从口袋里取出个药盒,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片,干咽下去。
“有点晕车。”祁纠撑着?额角揉了揉,看见应时?肆还蹲在地上,就示意对面的?沙发,“刚说什么?”
“……”应时?肆忘了:“没什么……我瞎嘟囔。”
这话不算客气,甚至不算规矩,但一个脏兮兮破衣烂衫的?野小子蹲在轮椅边上,本来也没什么规矩可言了。
应时?肆看了看干净的?沙发,假装没懂祁纠的?意思?,依旧蹲着?,数自己的?影子有多?少根头发。
才数了几百根,扎手的?毛刺就被一只?手慢慢碰了两下。
力?道很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风。
应时?肆不习惯这个——被教了三?年也不习惯,瞳孔缩了缩,倏地抬头。
应时?肆:“……”
他以?后没事就不该抬头。
藏在眼底的?森森冰冷,等到看清眼前情?形,就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
祁纠靠在轮椅里,对着?车窗外出神?,一只?手垂下来,随着?车行进就微微晃,也说不上是有心还是无意。
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打算摸他头发,是他自作多?情?。
应时?肆皱着?眉,咬了咬腮帮里的?软肉。
即使在明亮的?灯光底下,这人脸色也实在算不上有多?好,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连呼吸都清浅。
这么休息了一阵,大概是晕车的?劲儿差不多?过去了,祁纠才挪动手臂,重新?调整了姿势坐直。
车里面暖和?,轮椅里的?人稍撑起身,折好膝上盖着?的?毛毯,暂放在一边。
祁纠给应时?肆指了下方向:“医药箱在第二个抽屉,我看看你的?伤。”
应时?肆一眼看见那条空荡荡的?裤管。
盯着?不礼貌,他皱紧了眉,把视线挪开。
应时?肆琢磨了半天,才勉强理解,这人说的?“伤”……就是那几个破烟头烫的?红印。
这算哪门?子伤,应时?肆不太能理解——要?是换了他,连腿都断了,只?能坐在轮椅里,肯定不觉得烟头烫出来的?印子算什么伤。
但顶嘴是大忌,应时?肆还指望从他身上多?捞些钱,没必要?拧着?干。
应时?肆起身过去,拿了那个医药箱回来。
祁纠接过医药箱,打开放在桌上,拿出一摞酒精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