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松抬了抬头,想再去看那狼灵背负着的肉身,实在怕看着疼,打了个悸颤,飞快收回视线。
老?松看着陆焚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斟酌着打量这浑身浴血、状似修罗的少年?妖圣。
“我不知道什么。”陆焚如垂着眼道,“我只知道,我师尊不会?害我。”
……知道这个就够了。
师尊不会?害他,倘若黑水洞和师尊到了什么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无非那几种可能。
要么黑水洞里的妖族,并非他想象中那样与世无争,也是凶兽恶妖……要么就是有东西在背后捣鬼。
再想想那生铁刀的蹊跷,与血瘴如出一辙的操控手段,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残魂。”陆焚如低声说?,“黑水洞和那上古妖圣,什么关系?”
他这样问了一句,不等老?松回答,又自顾自缓缓说?下去:“能在我的刀上动手脚,关系匪浅,我与那妖圣残魂没有血缘传承……是部下?”
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老?松,在对方的神?色里得到答案,点了点头,继续说?:“原来是部下。”
“道魔之争,鸿钧取胜,以身合道。那上古妖圣死于巫族诛妖大阵,心有不甘,留下残魂教?唆挑拨……我族中有妖着了道。”
陆焚如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残魂教?唆的手段,日夜侵蚀心志,逼人偏激、逼人嗜血,逼人煞性大发。
他被师尊教?成了人,能勉强抵抗。黑水洞中的妖族,没有这个能耐,瞬息间就会?被血脉激起的杀性吞噬。
“不止?”陆焚如看了看老?松的神?色,略一思索,又点了点头,“对……还?不止。”
不止是这样,能让这残魄找着机会?,乘虚而入,定然是黑水洞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陆焚如看了看自己的刀,压下凶性,压下顽劣,迫着自己按师尊的习惯思索。
倘若他的同族对他当真疼爱关切,以师尊的脾气?,纵然没法替他复活族人,也一定会?同他解释。
倘若是那样,师尊就会?带他回黑水洞,给他讲述当时实情,让他知道自己并非无人关怀的孤儿。
祝尘鞅不是有话?不说?的脾气?,除非是不能说?的话?——什么话?不能说??
有什么真相,是他师尊不方便告诉他,不方便多解释……最后顺理成章,成了献祭那滔天?恨意?怨力,让他活下来那一步绝佳棋路的?
陆焚如抱着元神?,手指慢慢抚着灿金刀鞘……这是神?骨。
这是神?骨。
陆焚如不让自己的手发抖,他还?要抱着师尊,还?要从这轮回道里,抢回去一条命。
不是发抖的时候,不是难受的时候。
不是用着把刀慢慢剖了自己,研究怎么才能觉得疼的时候。
“我师尊……从一开始,就没有将神?骨神?血当自己的东西。”
陆焚如说?:“骨血撑着他的肉身,所以他也没有将身体?当成自己的东西。”
巫族肉体?凡胎,没了肉身承载神?魂,自然就难有命在。
陆焚如说?:“一直这样,他习惯了,没想起命是他自己的东西。”
这不能怪他师尊——任何人生在那毫无温度的上九天?,所有人都拿他当个盛装上古神?力的器皿,当个死了就能立刻被瓜分的宝贝,都很?难再修正?这样的念头。
陆焚如想起自己一路杀过来,听见那些巫族大巫说?的话?,他们说?祝尘鞅,像是在说?一件物事。
一件可以被随意?盘算、谋划、拆分的物事。
……而这件物事,在这数十年?里,又在做什么呢?
陆焚如慢慢循着回忆,想起师尊最常做的事——除妖戮恶,诛那些涂炭生灵的凶兽恶妖,维持人间摇摇欲坠的平衡。
“巫妖量劫,危机重重,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黑水洞的妖族,献祭了族中幼崽,想要唤醒上古妖圣残魂,获取庇佑。”
陆焚如问老?松:“是吗?”
老?松没找到机会?说?话?,顿口无言地看着他,揉着额头哑然苦笑。
陆焚如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那把刀。
“我师尊去黑水洞,是察觉到了波动,去封印那苏醒的上古妖圣残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