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听起来是不错。
但趁乱混进郁府屋顶的破瓦片作证,郁云凉根本不会裹伤。
炫酷大乌鸦的半边翅膀变成了棒槌,沉默着站在桌子上,拖着个大白棒槌,和慢条斯理擦干净手的郁督公面面相觑。
郁云凉:“……”
祁纠:“……”
系统都看不下去:“收拾他!”
瓦片一马当先,可惜砸偏了三丈远,被乌鸦及时拿棒槌调整方向,直奔郁督公脑门。
郁云凉还没回过神,就被一瓦片一乌鸦追得满屋乱跑,撞翻了药箱、踩了水盆,上桌下榻绊了一跤,眼看乌鸦被棒槌拖累刹不住车,紧急伸手捞进怀里,一起打了个滚。
郁督公有段时间没有过这么高的运动量,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大口喘气,一向苍白木然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他低头看怀里的乌鸦,还好,没压到,没碰坏羽毛。
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妖物,羽毛又不锋利,又不冰冷瘆人,居然还嫌他裹的伤不好看。
郁云凉握住自己的成果,垂下头,说服乌鸦:“好看。”
乌鸦抡起大白棒槌。
郁督公多少还剩了丁点良心,第二个“好”卡在嘴里说不出,咳了一声,别过视线。
他像是在看一片狼藉的屋子,也像看屋角灯照不到的地方。
也像什么都没看,三更天了,该睡觉,不杀人的时候,郁云凉一向到时候就睡觉。
“忍……一忍。”
郁云凉说:“过几天,就好了。”
乌鸦翅膀好了,不再流血,就可以飞走。
飞走就好了。
郁云凉捧着捡回来的妖物,放进絮了兔绒、塞了棉花,熏了点梅花香的窝里,吹熄了灯,拿了件黑袍走去墙角。
系统去郁督公放衣服的柜子偷翻过,一模一样的黑袍大概有八十件,都很厚实,能遮眼睛面目,晚上睡觉能当被盖、当毯子裹。
郁云凉没有睡床榻的习惯,他躺在上面,方寸也像摸不到边,天遥地远,无处可去,并不舒服。
郁云凉把脸埋进手臂,他很久没像今天这么累过,睡得很快,一瞬间就坠入漆黑空静。
一片空荡荡的茫然里,他又察觉到那只手。
这次不只是抚摸——不只是,那只手揽过他的背,拢着他,单臂发力,很轻松地把他抱起来。
那只手抱着他往床榻上去,经过的地方,一片凌乱的屋子就恢复整洁。
郁云凉觉得自己该警惕,他试着警惕,可身体不听使唤,头抬不起来、眼睛睁不开,像是中了什么妖术。
妖术。
妖物。
郁云凉心下沉了沉,想要挣扎,却没法使出力气:“放开……我,松手……”
声音细若蚊呐,根本没用,那只手依然稳稳当当揽着他,甚至还有余力,在他背后轻拍。
郁云凉被放在榻上,墨色的影子覆下来,轻轻吻他的眼睛。
这大概是因为只有一条手臂能动的缘故——如果有两只手,就能在抱着人的同时做点别的,但郁督公自作自受,乌鸦被封印了半边翅膀。
没别的办法,于是只好全换成吻。
温存的、像是雪融春归一样的吻,轻柔和缓,辗转着落下来。
完好的手臂揽着郁云凉的背,慢慢摩挲安抚,郁云凉听见有急促的呼吸声,发现那是自己,气流打在咫尺,转了个圈又回来。
郁云凉从没有过这种感触,几乎有些惊惧,想要动弹,却只有紧咬的牙关听使唤:“妖物……”
他听见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捉住了他脑子里的弦,用力一拽,郁云凉打了个悸颤,睁开眼睛。
……他看见琥珀色。
琥珀色,像是某种品质上佳的宝器,或者贡品里才会有的蜂王浆,他被裹在里面,也像变成了块不那么脏的琥珀。
“你。”郁云凉咬牙,在强烈的身不由己里,极力维持清醒,“找错了,人。”
摩挲他耳廓的手指停下来,与乌鸦黝亮墨羽同色的黑暗里,琥珀色的眼睛垂下来,望着他。
妖物轻声问:“错了?”
郁云凉从牙缝里挤出字:“错……”
“我看看。”眼睛的主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