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岁的叶长乐恨她,恨不得她下去给爸爸陪葬,十六七岁的叶长乐只把她当给钱的工具人,後来她也许真吃太多谢家给的糖,二十六七岁的叶长乐竟然开始羡慕谢晋航所拥有的一切。
羡慕他上了高中都有人接送上下学,羡慕他犯了错也有妈妈摸着头说家里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羡慕他有父母丶有哥哥。
人一旦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渴望,就会受伤。
她没走近,问童畅谢晋航怎麽样。
童畅说:“医生说晚点能醒过来,没事了。”
叶长乐点点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昨天是你新婚夜,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的姐姐。”
她再看一眼床上小男孩,轻声说:“我还有事,得先走。”
“嗯,我送你。”
她没再叫妈,床边女人也没有回头。
才刚离开住院楼,手机里来消息:【下来了吗?】
她的车已经送去4S店,下午陈颂时送过来医院。
叶长乐打字:【现在过去。】
上了车,男人没着急啓动车子,转过来问:“怎麽样?”
“没事,晚点能醒。”
“我没问谢晋航,我问你。”
叶长乐默了会,也转过头看他,“我听罗奶奶说,小时候你妈妈总是管你管得很严,不让你乱吃东西,几点到几点必须做作业,多少点之前一定要睡觉之类的,是吗?”
陈颂时不知道她为什麽要说这些,但他能看出她眼下心情不是很好,耐心回答:“不止,也不止小时候,我妈她自己本身也接受我外公非常严厉的管教,又是教师丶教授,所以管我也比较严格,衣食住行她都要管。”甚至恋爱,但这个他没说。
叶长乐展颜一笑,她现在已经没什麽不能跟他说,而他好像也是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听起来好像很令人苦恼,可我很羡慕。”
陈颂时耐心引着她往下,“羡慕什麽?”
“我妈从没管过我,即便是她和我爸还没离婚那会也很少管我。”她停顿片刻,问:“陈颂时,你恨你妈妈吗?”
他当然不恨陆修敏,虽然不认同她的一些做法,但他知道陆修敏爱他,他也能在“管教”之外找到合适的生存方式,与她和平相处。
叶长乐去过他家,也认识陆教授,她心里应当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这一句也许并不是想听他的答案。
陈颂时想着昨晚她的异常,又看一眼住院楼方向,慢慢想明白什麽。
“每个母亲爱子女的方式都不同,可不论或松或严,如果有爱一定能感受到。”
“没有。”
太过快速且直接的回答让陈颂时滞了两秒,而後泛起心疼。
叶长乐自顾往下说:“没有感受到,一次也没有,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陈颂时无法回答。
在医院工作两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生病与死亡最能折射亲情深浅,或许有过爱,但在生病丶医药费这些现实面前“爱”一击即碎。
什麽都不再说。
她什麽都懂,比起劝她想开丶为她母亲辩解的安慰,她更需要一个拥抱。
可车内空间有限,只能紧紧握起她手。
开车回家,回的西溪街。
叶长乐见他仍然一脸担忧,笑着说没事,然後搬过他的电脑开始工作。
陈颂时没阻止,工作是她的镇定剂。
他给她弄了杯香蕉奶昔,然後出门。
再回来手里牵着赞赞。
女人果然一秒露出笑容,亲它拱上来的小脑袋,“你怎麽来啦?”
陈颂时也摸它头,“我跟奶奶说带它出来洗个澡。”又说:“你等会给奶奶发条消息,我跟她说你今晚还和我在外面住。”
叶长乐下午有些低落的心情已经慢慢恢复,见到摇着蜜桃臀的小狗恢复到98%,现在听见这句,心里只剩下气了,“没见哪个小老太这麽愿意让自己孙女跟男人在外面过夜的。”
男人轻笑,转身去厨房,“想吃什麽?”
“烧烤和啤酒。”
“我都买菜了。”
“不管。”
陈颂时叹气,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给她,“自己点。”
吃完烧烤喝了两听啤酒,这人嚷嚷着身上臭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