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也下了车,朝着游惑走向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棵高大的茂盛的榕树,看上去已经在这里长了很多年了。
老于也走了过去,想看看他侄子打算做什麽。
然後老于就看见他侄子把手探进了老榕树树身上的一个树洞里,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掏出一个日记本,摊开在树身上,转头朝他问道:“有笔吗?”
老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把手伸到胸前的衬衫口袋里,取出一支笔,递给游惑,“有,有。”
游惑接过了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麽,老于出于对年轻人隐私的考虑,自觉地把头转了过去。
……虽然他也很好奇。
游惑写完後把笔还给了老于,自己把日记本往树洞里一塞,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点类似于犹豫的神情,最後抿抿唇,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手机,校了一个每隔一小时就响一次的闹钟,还在闹铃库里翻了翻,找了个最炸的音乐。
弄好後,游惑把手机也一起扔进了树洞里。
秦究那个蠢货最好能快点发现,不然扰民的後果就让他来承担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半年,他也要证明那段时间确实存在过,那段他和秦究的时间——
老于看着侄子一系列的迷惑行为,脑子里有根神经狠狠地蹦了一下。
完了,他聪明的大侄子可能把脑袋给睡坏了。
————
“秦究,你……”楚月看看拿着白布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护士,又看看无动于衷,只径直捂着游惑的手一言不发的秦究,叹了口气,劝道,“你这样,让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怎麽放心。”
最好是不要放心,让他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始乱终弃的行为。
不过这“另一个世界”可真刺耳,比事情回到原点还要糟糕,可是楚月提到的“另一个世界”却让秦究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和游惑的完全标记还在。
一般来说,一对哨向恋人中如果哨兵或向导中的一方死去,在精神海里结成的完全标记也会随之消失。
可是身旁这具躯体里确实检测不到一丝一毫精神力的存在。
秦究突然转身朝门外跑去,把楚月给吓了一跳,她怕秦究又出什麽幺蛾子,急忙让保护组织的人追上去看着他。
护士终于给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躯体盖上了白布。
楚月仰头,把眼里的水光给眨了回去。
秦究无视交通规则,凭着高超的车技一路越车闯红灯,最後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别墅。
车子被匆匆停在了院子里,秦究下车就往院墙边的老榕树跑去。
他把手伸进树洞里,却碰到了日记本上的一块方方正正的物体,摸上去像是一部手机。他刚想拿出来,手里的物体突然响起了风格狂野的音乐——
秦究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怔住了,随後心下一松,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柔和了下来。
他把吵得不行的闹铃关掉,将手机随手揣进了裤袋里,拿出树洞里的笔记本,翻到了上一次写到的地方——那两行字只占了页面上方的一点点,剩下的空间都被一个大字给占据了。
只见摊开的日记本上写了两个大字“秦—究”,还是一个字占了一整页的那种,可以看出写的人到底有多急躁。
秦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好,他的游教授还在。
遗憾的只是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知道游惑没事,秦究总是有了点心情开玩笑了,先是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下游教授真狠心,又说要不是他回来得快的话就要被告扰民了,最後才写上了一句“我很好,不用担心。”
秦究合上日记本,将游惑的手机叠在上面,一起放回到树洞里。
他半蹲下来,看向树身上那个特殊的豁口里,想等到亲眼看见里面的东西在某一刻消失,交付到另一个时空里,他的爱人手上。
然後他看见了不大的树洞里,在日记本和手机的後方,盘踞着一个狭长的丶正好比日记本长一点的,高约四厘米的黑洞。
一个秦究在过去的这麽多年里从没看见过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