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培临走之前多嘴问了一句。
“江慧慧是住宿生吗。”
李芬芳点点头,而後又摇头:“高一是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申请了走读,问原因,她没说什麽,只说宿舍热水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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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和林壹漫步在偌大的校园里,看着三三两两结对的学生。
他们挑了一处桂花树下坐着,聊起这两天的案子。
“您真觉得那女孩没撒谎?”林壹把装着温热水的保温杯拧开,送到萧培手上。
“没有确切的证据,我说不清楚,”萧培润了润干涩的唇,“但我宁可她撒了谎,也不愿意她真的被同学欺负。刚刚我特意问李老师江慧慧的住宿情况,也是为了排除她在宿舍中被殴打的可能性。不过现在看来,她高一的时候住了一段时间的宿舍却申请走读,尽管她的说法是宿舍洗澡不方便,但我觉得应该不完全是这个。”
林壹道:“您怎麽看出来的?”
“我问你,当你读书的时候有一群特别要好的朋友跟你一起住,每天都充实又开心,唯一的问题是宿舍条件不好,洗澡总是热水不够,你会因此选择走读吗?”
“我应该不会吧,申请走读多麻烦啊。”
萧培颔首:“你看,其实人在过得开心的时候,热水不够的问题是能克服的。女孩子可能体质差点,要求高点,但不至于直接走读,就算真的因为这个不愿意住宿,可以理解。但你说说,不仅要走读,还要主动把座位调到最後一排,你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像表面看上去那麽简单吗。”
“师父您是说,江慧慧她真的有可能遭遇了什麽?”
“在宿舍遇上事儿的可能性更大,但现在咱们没有手续,不能直接进行调查取证,要让江慧慧解开心结,有点挑战性,”萧培叹气,“她一家子都是咱们辖区的,谁也不愿意看着人家真的出事。而且,她昨晚跳桥的这个举动太危险了,我不认为现在的孩子会因一时冲动而做出那种事,她十六岁了,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跳桥多半也是心里难受,被逼的吧。”
萧培不觉得所有的自杀者都是无理取闹。
人要走到死亡的那一步,其实心里早就凉透了,如果对身边的事物还抱有希望,没有人愿意主动求死。成年人都能因为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麻烦和困境被活生生逼死,压死骆驼的往往不是什麽天大的打击,而是一根一根稻草慢慢累加起来的。
更何况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丶敏感的孩子。
林壹:“师父您关心她?”
“你在茶水间的时候听没听见外面的学生说江慧慧是什麽,”萧培眼神暗了暗,“一个女孩子被人起这种侮辱性的外号,她能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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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家庭,已经快让人喘不过气。
更别说是在学校被同学孤立丶排挤甚至是欺凌,换谁谁受得住。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萧培和林壹是挺心疼那孩子的。
林壹和他肩并肩坐着:“要真是校园欺凌就麻烦大了,先不说调查取证的难度。我爸以前办案的时候就最讨厌撞上校园欺凌的案子,一方面是欺凌者的父母很难对付,一方面是被打学生的父母非要警方惩罚欺凌者,双方家长各执一词。但实际上,这类案子中大多数的欺凌者,都远远达不到拘留或者判刑的标准,更别说校园欺凌的人几乎都是未成年,有个别欺凌者甚至未满十六周岁,除了口头教育还能怎麽样呢,又不是警察不想帮忙,是真的无能为力。其实我们也很痛恨欺凌者啊。”
萧培仰头又喝了口水:“你今天话有点多。”
“我。。。。。。”
“但说得挺好的,有时候确实不是警察不想管,而是真的没办法,”萧培深深地看林壹一眼,“哟,眼睛红了?”
林壹转过脸去:“没有,您看错了师父。”
“走吧,刚白予停来了信息,我估计偷电瓶车的案子有眉目了,”萧培起身,朝他伸出右手,“你还要我请你起来?”
林壹擡手过去,被萧培一把攥住。
两只手牵在一起,萧培拉他起来之後便撒开,转过身自己先离开。
林壹看着萧培的背影,才敢用手背擦拭眼角,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兴冲冲的样子,摇着尾巴一路跟在萧培身後,师父师父地叫。
萧培嫌弃他,他一点也不在乎。
“打住!别叫我师父。”萧培脸上冷冰冰的,眸光里却透出一抹温热的笑意。
“拜师茶都喝过了,叫不叫可由不得您,”林壹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地上去牵萧培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什麽。。。。。。刚刚,谢谢了。”
他刚才提到自己的刑警父亲就想起一些陈年往事,莫名有点伤感,还好萧培先一步走开,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缓冲的时间。
不得不说萧培这个人观察力是真的很可以。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萧培透过林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林壹光顾着想自己的父亲了,这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萧培对自己的态度没之前那麽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