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都迈出去的时候,祝予安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陆默然,对他说:“拜拜。”
陆默然看了眼他,和他挥了挥手。
门关上时,他扶着桌子起身,不声不响地走回房间,躺在了床上,面对天花板。
一阵鸣声传来,下一秒,它好像用力地刺穿了陆默然的耳朵,攻击着大脑。
他透过声音的缝隙,好像真的听到有人在骂他。
他想捂住耳朵,可这些声音好像都不来自外界。
它们从过去来到陆默然的全身各处,如果无数个隐形的拳头将他击打得遍体鳞伤。
这些思想比光速还快,短短几秒好像能跨越无数光年,抓住遥远的距离,把所有痛苦原封不动地待到现在。
他猛地起身,此时身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床边的风扇早就停了下来,风扇叶子的边沿沾着灰尘。
那些思想停止运作,瞬间消失。
他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鞋柜旁,拿出鞋子,坐在地上换好。
正要打开门时,他想到了什麽,又立马折返房间,拿出一张红色的纸币。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夏天的太阳很大,烘烤着大地。
陆默然一走到光下,就感觉自己在被蒸发,即将化成气体。
他手里拿着纸币,漫无目的地走向一条街。
陆默然想着,自己果然不是光下的人,从不适合站在光下。
路边的树长得歪歪斜斜,树叶被阳光照着。
陆默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触碰粗糙的木。
有时候他也想成为一棵树,永远站在原地,可以没有人观赏,但也没有人会来对自己恶语相加。
而且可以没有任何感觉,在太阳底下也不怕刺眼。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倒下,无意识地晃了晃,自己又接着往前走。
他忽然在心里想着,这个世界到底什麽时候能到头?
他想和祝予安一起走出世界,永远漫游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那一定是个没有任何压力的地方,他宁愿一句话也听不到,就这样永远拥抱一辈子。
他忽然停下,看向旁边一个店,里面有几个小朋友。
那是一个专门卖各种娃娃的店,里面最醒目的是一只棕熊,坐在柜台上。
陆默然打开店门,一阵凉气扑来。
感觉好久都没感受过空调风了。
他径直走过去,拿起那只熊,看了眼标签,要四十五块钱。
他愣了愣,是有些贵。
但他还是决定买下来,这是给祝予安的。
虽然说还没到祝予安的生日,可就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付了钱後,陆默然没有把标签取下,他抱着熊,慢慢往回走。
陆默然感觉自己从出家门开始,一直走到这里,都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明明都过了这麽久,太阳却还是那麽大。
也是,还没到午饭时间,一天连一半都没过去。
他抱着熊,太阳照在他脸上,却又不觉得刺眼。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肉。体和灵魂仿佛已经分离,连走路都轻飘飘的,踩在地上没什麽感觉,周围如同隔了一层玻璃,什麽都离自己很遥远。
一切都好慢,像行走在水中。
他好像彻底与自己分离,飘在空气中,又不是很高。
不知为什麽,又有些紧张,他回想起和祝予安碰到李湘和陆翔,他们都在反对,也都在说自己是一个精神病。
可自己确实是一个精神病,不然他会像正常人一样读完高中,再去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然後去找工作。
现在自己在做什麽?
现在的自己每天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还让祝予安生气。
明明自己就是精神病,就是不正常,就是那群人口中的废物,为什麽总在反驳?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
走到城中村的路口,陆默然心想,为什麽一个出生在春天这样“万物复苏”的季节的人,会如同行尸走肉?
走进箱子里,陆默然仍然抱着那只熊不放,一个小时不到,它仿佛就成了一种慰藉。
上了楼,他走到家门口,往口袋里掏了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