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邑城陷入一片恐慌,尚书令许文棹即刻与司马大将军赵喻碰面,集合城内全部兵力准备迎敌,守城的五万京师兵蓄势待发,同时,许文棹亲笔书信传往蜀州前线处。
大将军幕府,郇翊垂眸落座,看着面前往来衆人,三公九卿丶南北军丶以及西园八校尉,似乎所有人都被晋赭王楚霁这一番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
他一双慧眼细细描摹着赵喻的面容,却越发觉得狐疑,周和之死是由赵洵办的,这人回都後对渊行使者却只字未提,实在是说不过去,但可以隐瞒此事的目的呢?
赵洵的言行举止中,是否又有他叔叔赵喻的指使?
“让开!”廊下丶院外,争执声若隐若现。
“段夫人,您真的不能进去,眼下时局动荡,屋里都是些惹不起的贵人,若非如此下官也不会阻拦,您还是回府吧,别。。。。。。哎!拦住她,别让她闯进去了!”
段姝焉明眸森寒,目光直视侍从:“我看谁敢阻拦!耽误正事,你们的命够赔吗?”
她趁着侍从被这厉声呵斥逼停动作的瞬间,冲进了内廊,议事厅内,衆人纷纷回首,人群之中唯有段明润担忧的神色浮于眼底。
许文棹神色略有不悦,却眨眼被压下,清润的嗓音传来:“如此着急,是卫尉府中出了什麽事?”
“不。”段姝焉道,“是都邑城。”
她直视对方双眼,俯首道:“尚书令,不知您可记得燕安二十七年,兰干王楚懋横死都邑一事。”
堂下,赵洵无声擡眼,打量着她,段姝焉站的笔直,全然不在意这些目光,继续说:“当年卫尉便怀疑事有蹊跷,因此暗中调查良久,都邑城内势力盘根错节,层层抽丝剥茧,这才在前些日子得到情报。”
“原本有意告知尚书令,可西州动荡,卫尉身为西州人,因知根知底被派往此地,未免打草惊蛇,暂且压下不提。”段姝焉声音清透干净,不疾不徐,“却不料眼下江南兵马袭来,因而我不得不先一步说出真相,以免这都邑城内有细作里应外合。”
“等等!”郇翊骤然起身阻拦,“此事万不可。。。。。。”
“卫尉手下派人查到兰干王遇刺当晚,身上藏着一块腰牌,上面写的是赵氏。”
一时间,鸦雀无声。
郇翊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堵在口中,最终肩膀卸下力道,缓缓转头看向司马大将军的神色,後者面色无甚变化,只是眼眸中起了杀心,赵喻闻言嗤笑一声,直视段姝焉,周身气势逼人。
“赵氏?”
“这满都邑城,有名有姓的赵氏,怕是只有我们一家。”赵喻冷声笑问,“怎麽着,你的意思是,当年那楚懋是我赵喻杀的人?”
一侧,赵洵闻言神色变了变,惯来带着笑意的脸此刻面无表情,只冷眼睨着後侧的沈度。
沈度察觉到了,只将眼神自段姝焉身上移到赵洵面上,安抚一笑,态度极其坦然。
满堂文武目光如鹰隼,慑人漠然,那是踩着无数鲜血与杀戮上位,由白骨堆砌,才能稳稳坐住的天下权利最集中的宝座,每个人,一言一行,哪怕一个眼神的变换与交替,都叫人琢磨不透。
段姝焉被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人盯着,从骨子里滋生出一种恐惧,什麽张陏调查都是谎言而已,如果她有任何纰漏,便会前功尽弃,她必须要冷静!
没有深呼吸,没有吞咽唾液,她极力控制着身上的每一个微枝末节,缓缓眨了下眼,说:“自然不是,卫尉同我说过,如果是赵氏动手,那麽绝不会任凭腰牌留在楚懋身上,这麽做定然是为了嫁祸栽赃。”
“有人妄图嫁祸于大将军,引都邑城内部动乱,互相猜忌,此人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段姝焉说完,拱手行礼,脑袋深深低下,从许文棹的视野中,只能看清她干净利落的发髻,其上只有一根素净木钗,简直天然去雕饰。
他忽而笑了笑,难怪当初张陏提出要娶这段家长女,不愧为都邑第一才女,三言两语之中竟做的如此挑拨。
“一面之词,当不得真。”许文棹敛眸,声音波澜不惊,“眼下楚霁大军攻势甚猛,此等言论如动摇我军心……”
“尚书令。”段明润下意识出言起身,以他段家的身份地位,即便是他许文棹,无论如何也要三思而行。
但许文棹只是略微擡手制止,温和道:“不必多说,来人,将她暂且压入尚书台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段姝焉脑子一片空白,许文棹的反应全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信也好不信也罢,终归都会産生猜忌,而大战在即,哪怕是有丁点疑心都足以让他们排兵布阵时有所犹豫,这就足够了。
可他却要关押自己?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