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攻城所耗尽的兵力与时间,只会在徐行返程的瞬间,被吞没殆尽。
这一局,他胜了。
他稳了稳神,卸了绷紧的那股力道,擡手去端面前食案上那盏清茶,茶与华服香料味道混合,即便是逃亡,这马车四处也都充斥着华贵。
馥郁气味自帷幔飘荡,却忽而夹杂了一道血腥之气,不易察觉,空气中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悄然变化。
护卫的羽林军瞬间警醒,左手当即擡起,整个车队同时止步,鞍不离马丶甲不离身。
“?”
衆人视线扫荡,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清风徐来,带起繁叶树枝摇曳,将领与副官都屏息凝神,最终缓了口气,说:“无事,是我太紧张了。”
丛林间,树影微荡。
将领下令:“整队,继续前行。”
“真是许久不用大箭了,这麽远,也不知道水准如何?”
近二百斤的重弓被此人缓缓拉开,山头之上,李竹啓肩臂绷紧,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她略微偏头,眉峰微蹙,一双锐眼尽头只指那羽林军将领于丛林疾驰的项上人头。
在她身侧,几十名弓箭手皆拉弓候命,点桃与明薇身披轻甲,日积月累的训练,面上早已看不出当初的白嫩,唯留下小片麦色,衬着那双眼极为明亮。
点桃搭上一只弓箭,一动未动:“将军。”
“准备好了?”
她轻笑一声:“随时待命。”
李竹啓大箭微移,落在那名将领的必经之路,而後冷声下令:“射!”
下一秒,漫天箭矢,百箭齐发。
“啊啊啊啊——”
“不好了!是陷阱——”
“尚书令——!我们中计了!”
“天子就在马车之上,所有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天子!”声嘶力竭,副将咆哮穿透云霄,一石激起千层浪,下一刻,密密麻麻的人影将羽林军团团包围在内。
“什……”许文棹猛地擡头,一把掀开车帘,穿过层层兵马的身影,他一眼望见,丛林对面,那名身披战甲,下骑玄马,手持大刀之人。
下摆战袍迎风飘动,面容平静,龙眉凤目,周身涌出自尸山血海杀出的一股戾气,如气吞山河。
她为什麽会在这!
“楚丶霁……”许文棹咬牙,两个字从齿缝间钻出,此等局势顷刻间调转,满盘棋子皆被掀翻在地,杀意流转,自眉眼溢出。
秦祉左手一松缰绳,攥住双刃长刀刀柄,百斤重器赫然腾空,破出一道血光,刀锋直指许文棹。
她挑眉笑道:“杀。”
身侧,银刃战戟自地面腾起,扫落秦祉身前数人,战马自身下窜出,柏萧鹤单手抛出战戟,直插入地,而後腾空而起,越过突袭,顺势抓住战戟,点地旋风连击数人,再翻身上马,率兵直冲马车。
两军交战,黄沙漫天,入眼尽是血雾,羽林军与策锋营交织,无数身影站起,又倒下,金戈铁马丶龙血玄黄。
“杀——!”
“别让他们突围!”
“不行!我挡不住了!”
“呃!”单臂被利刃削下,飞出数十米,士兵哀嚎一声,从战马上被一剑挑飞。
丛林深处,腥风血雨在这片土地四处轮番上演。
“兵线又推进了一里!”
“不能再让他们上前了,快取棉花,点火油——!”
“攻城车撞过来了,去堵城墙!准备下泥檑丶夜叉檑!”
都邑城,火烧遍地,硝烟滚滚,浮尸遍野,血流漂杵,一将功成万骨枯,放眼望去,一时竟分不清哪些人还活着,哪些人已经死在本该为国为民的……天子脚下的那片城池。
乱世,人如草芥。
望着一个又一个被斩断,或是断首丶或是一箭穿心的士兵,楚芃咬紧牙关,偏过头。
够了……
羽林军将领纵马连斩两人,转身低吼:“快!带天子上马!”
他伸手抓住楚芃,来不及将人和许文棹护送逃离,双刃长刀便破空斩来。
许文棹果断抽剑,剑身以巧劲将那长刀顺势一转,堪堪自将领脸庞挥开。
交锋瞬间,指尖发麻。
“带天子先走。”许文棹单手解下玉佩,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与文官温润气质截然相反的攻击性,冲着他对面的秦祉示意。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