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已过,派对在推杯换盏中进入尾声,舞池里喧嚣的人群如退潮般渐渐散去。
孙耀阳C打起哈欠:“不行了,得回去充电了,”他揉揉眉心,对夏清扬晃了晃手机,“加个微信?保持联系?”
“不急,孙总,”夏清扬灵机一动,从容起身,“不如……跳支舞?现在人少了,我也不怕丢人现眼,你说呢?”
孙耀阳C当然无法拒绝一位主动邀舞的佳人,欣然起身,握住夏清扬的手。
DJ指尖轻点,将电音切换成舒缓浪漫曲风——《WonderfulTonight》。迷幻的镭射灯束也随之隐去,柔和的淡粉色光晕如薄纱般笼罩下来。两人滑入空旷许多的舞池,如两尾在寂静水波中游弋的鱼。
夏清扬不着痕迹地带着孙耀阳C,缓缓向那块印有“普罗米修斯平台震撼发布”字样的KT板靠近,眼角馀光锁在电子时钟猩红的数字上。
00:29!
还剩最後一分钟。
孙耀阳C显然误解了夏清扬的意图,他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和若有似无的牵引,嘴角勾起一丝暧昧的笑意。
直到他身躯绕过KT板的边缘,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急剧收缩,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看清李斯嘉是从哪个角落闪出来的。
夏清扬双臂骤然发力,死死缠住他的一条胳膊!李斯嘉从右侧贴近,狠狠抱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和半边身体。
两个女人,一个优雅从容,一个冷静自持,此刻体面全无,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们干什麽?!疯了吗?!保安——”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变调的怒吼,却被另一个自己捂住了嘴。
两个女人把他抱得死紧,仿佛要把自己焊在他身上!
“跟我们走!”“回我们的宇宙!帮我们!”她们压着嗓子低吼。
熟悉的蓝色光晕从三人紧紧贴合的脚底,猛地爆发开来。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撞击,打破了打印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们三个。
夏清扬丶李斯嘉,还有穿着廉价西装的“原装”孙耀阳,维持着抱作一团的可笑姿势。
夏清扬和李斯嘉脸上还残留着用力过度的红晕,但眼神里的炽热光芒已然褪去。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绑架”,就像一场荒诞的集体幻觉。
孙耀阳的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上。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挤出一句干涩嘶哑的话:
“对不起啊,让你们白忙活一场。”
“白忙活”三个字轻飘飘落下,砸在她们脸上,却重若千钧。它不仅指刚才那徒劳的三小时,更指向过去的这几年。
那一场场空欢喜,那一场场困兽之斗。
“靠……”夏清扬低低地骂了一声,身体靠在打印机外壳上,“猫洞它是一点捷径都不让走啊!”
叮咚!叮咚!叮咚!孙耀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工作群“嘉阳智汇·莫愁传媒”的图标。他哆嗦着点开,见蔡紫菱发来一长串信息:
蔡紫菱:@所有人花花果果的直播及商务全约合同,法务部和我司老板已审核通过,电子版已发孙总和李总邮箱。恭喜嘉阳智汇!期待花花果果在莫愁绽放光彩![庆祝][庆祝][庆祝]
孙耀阳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三个刺眼的[庆祝]表情包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丶旋转丶扭曲变形。
几秒钟後,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说‘创业’丶创业这事……它是不是在PUA我啊?每次都这样!每次我觉得彻底完蛋了,想跳楼了,它就给你丢过来一根……救命稻草!让你觉得好像还能喘口气,还能再扑腾两下。然後又把你按回水里咕噜咕噜,等着下一次丢稻草……周而复始,没完没了……PUA!绝对是PUA!”
他哭得撕心裂肺,将绑架未遂的失望丶矽谷之行带来的心理落差丶公司濒死的压力,对操蛋命运的无尽委屈……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打印室惨白的灯光笼罩着他们,一个哭得形象全无的CEO,两个筋疲力尽丶满身狼狈的女高管。
孙耀阳哭哭啼啼地被她们塞进了出租车。
公司里只剩下两闺蜜,对着两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试图平复过山车般的心绪。
“你没发现吗?”夏清扬悠悠开口,声音带着劫後馀生的沙哑,“猫洞这家夥,真的是一会儿讲理,一会儿又不讲理。”
“嗯?”李斯嘉正揉着酸痛的胳膊肘,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你看时间法则。我们进入废土世界,马小跃进入沙丘宇宙,那里就没有地球时间的概念。但如果我们进入的是平行宇宙里的巴黎丶东京或者洛杉矶呢?目的地时间,就会自动调整到当地晚九点半。它没考虑时差问题。这算讲理还是不讲理?”
“总之游戏感很强。”李斯嘉总结道,“而且规则的解释权,永远归它。它说了算。”
“你看,你第一次尝试用猫洞,你不够相信,它就不灵了。还有孙耀阳那次把洞口焊死,它也‘闹脾气’了。简直跟猫一模一样,任性,傲娇,唯我独尊!而且它挑人丶挑时间丶挑情绪;有时候它高兴了,就让你爽一把;有时候你正经八百想求点什麽,它扭头就走。”
“那你说,要是它真是一只猫,那我们算什麽?”李斯嘉茫然望向窗外。
夏清扬却连喝三大口白水,然後扑哧笑出了声:“我们啊,我们是‘养猫’的人,用自己乱七八糟但还在莫名其妙折腾的人生,去投喂它……我们真伟大!”
“敬伟大。”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