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也坐起来,扯了扯他的衣摆:“你怎么不睡?”
段翎听到林听的声音,转身看她。林听也看着段翎,他长发垂在肩前,面容姣好浓艳,肤白唇红,比浓妆艳抹的人还要精致几分,像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偶。
她无意识扯紧他的衣摆。
段翎轻轻地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瞧起来很无害,他表情如常道:“睡不着想起来坐一会,你睡便好,不用管我。”
林听也睡不着了,提议道:“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安神汤?”院子里有小厨房,里面备有不少食材,她上次叫仆从做宵夜时发现的。
“安神汤?”
她拿过叠好的外衣披上,系好裙带,再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条红丝绦,随意扎了个高马尾就要下床:“对,我会做安神汤。”
除了特殊情况,林听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很少会喝安神汤。不过她虽不喝,但会做,因为她母亲李惊秋有时会睡不好,她想亲手给李惊秋做安神汤,便去学了。
林听下了床后一动不动,纵然门锁钥匙就在床榻边,她也没拿来开锁,故意等段翎开锁。
段翎看了林听一眼,终究是跟着她下床,取钥匙开门。
仆从不在,他们又常待在房间里,没人会点院中的灯,深夜的月光又没多少,周围一片漆黑。
林听提着一盏灯笼和段翎一起走出房门,不急不缓地越过漆黑的青石板道,直奔小厨房。
她到小厨房的第一件事是放下灯笼,点燃那里的油灯。
油灯亮起的刹那,林听撩起袖子去找做安神汤的材料,将它们洗干净:“你给我生个火。”
段翎行至灶边生火。
待灶里的火苗窜起,他按灭手中的火折子,侧头望向林听。
林听站在小水池前,身上的杏色齐腰襦裙随夜风而动,扎起来的高马尾垂到腰际,绣着听字的红丝绦夹在发间,少许碎发坠在侧脸,鼻梁弧度优越,唇色微红。
她将袖子撩到手肘处,水池里的水飞溅起来,只弄湿了手腕。段翎看了片刻,收回目光。
林听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了安神汤,给他装上一碗。
“你尝尝。”
段翎接过来一干而尽:“你以前是不是给人做过安神汤。”
林听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段翎身边,也喝了一碗安神汤:“我以前给我阿娘做过安神汤。”
他没再多问。
林听不清楚安神汤对段翎有没有用,只清楚它对她非常有用。从小厨房回去后,她躺下床没一会就酣然入梦了,打雷也吵不醒。
段翎还清醒着,他没太多表情,将林听抱进怀里,给她解开高马尾,指尖抚过柔顺的长发,勾缠着丝绦,很久都没有放手。
丝绦生了些褶皱。
段翎蓦地发现,他不是不想林听找旁人,而是怕她找旁人。
怕……
段翎知道“怕”这种情绪,在诏狱审犯人时见多了,他们有的怕自己会熬不过刑罚,死在诏狱里面,有的怕自己会连累家里人。
他知道归知道,见过归见过,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感觉就像自己的心被人抓住了,一举一动皆受到这种情绪牵引,失去控制,前路又迷茫,完全找不到方向。
段翎:“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人各有所长。”
“段指挥佥事说的是。”林听顺着他,“倘若段指挥佥事没什么事,那奴先行告退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越过段翎,朝窗走去:“我还是翻窗出去吧,外面还站着梁王府的人,他看见我,可能会跟管事的说,到时我就要受罚了。”
段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唤道:“林七姑娘。”
林听刚碰上窗,听到这声“林七姑娘”,差点踉跄了下,装作没听见,继续翻自己的窗。
“林七姑娘。”
身后又传来一声,林听推开窗就要出去,一只手从后方伸来,扣住了窗沿,没让她出去。
“林七姑娘。”这是第三声了。说明段翎认定她是林听。
林听脑袋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