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村子
【有没有养过狗?】
睡醒起床,佟漱开始无比後悔昨晚和张宗终绊嘴丶虽然其实也没绊起来。
想想看自己早上无论装作什麽也没发生还是给他意思意思道个歉都很尴尬,佟漱拍了自己一嘴巴——怎麽就有那麽严重的尴尬癌!
他酝酿了半天开门出去,找了一圈发现张宗终根本不在,又出门了。佟漱莫名其妙失落须臾,随即又松了口气。
回到屋里处理完工作邮件已近中午,他接到张宗终的电话,对面不咸不淡问说:“吃饭了吗?”
佟漱愣了下,干巴巴道:“还没。”
“别点了,我带点回去。”张宗终说罢便挂掉电话,佟漱思考了两秒钟这是不是求和信号,思考无果,决定不想。十二点张宗终踩点进门,两人吃完饭动身出发。
定县不近不远,路上张宗终根本不说话,佟漱干脆歪着头睡觉。醒的时候「定县」路牌正好从头顶掠过,他一顿,开口道:“过了。”
“山村。”张宗终简短道。
车下了省道开上小路,愈发往深山老林开,下午才总算看见了村口。幸好路线不复杂,佟漱暗自记住,开始观察四周。
这小村子不算大,位置偏僻但不破旧,各家都起了二三层的小楼,从土路上开过去一路都是犬吠。
车向後开到村尾,周边再没有屋舍,一栋二层水泥房被院墙围起来,院後就是上山的树林。
车一停稳,院子里传出大狗狂吠,伴随着铁链撞击声。佟漱思考了两秒钟他们是不是要翻墙进去,却见张宗终锁车下去敲了敲大铁门。
没一会儿门上的小铁窗打开,有个女人从後面露出半张脸,有气无力问说:“谁啊?”
活人!佟漱微讶,张宗终摸出手机点开,把屏幕冲着她。佟漱扫了一眼,上面似乎是微信界面。
张宗终说道:“白思礼找来的人。”
铁窗关上,女人把门闩打开,没再说什麽,只是引着两人往屋里走。院子角落果然拴了条大黄狗,见到生人进来恶狠狠地呲牙发出警告。
女人也不管,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枯黄眼圈乌青,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女人领着两人穿过客厅上楼,刚迈上二层佟漱便吓了一跳,二楼正堂里靠墙摆着张供桌,上面有着副五个人的全家福,洗成黑白照片丶女人也在上面!
照片前供着香和瓜果,满屋都是香灰味。女人看也不看,推开楼梯旁一间房门,终于出声道:“你们先歇歇吧,我在楼下,有什麽要问的来找我。”
她说罢转身下楼,屋里只有两张窄弹簧床和一面矮柜。除此之外空空荡荡,佟漱压低声音道:“她到底是活人还是鬼啊,怎麽遗像里有她?”
张宗终把包放到矮柜上,信口道:“活人。”
他指指床示意佟漱坐下,终于大致讲了讲来龙去脉。
女人名叫于秋丽,半个月前,她的奶奶,父母丶亲妹妹死在了同一场车祸中。
当时全家人夜里出门,要到十几里外一个神婆的堂口看香,走到村外干涸水库时连人带车翻了下去,四口人当场死亡。于秋丽那天头很痛早早睡下,只隐约记得父母来叫了好几回都困得爬不起来,等再醒来时,便得到了全家人的死讯。
“那个照片?”佟漱顺着问了句,想想又明白过来。可能是只有一张全家福,家里人死完了,她也再没什麽忌讳不忌讳了。
“具体为什麽把我找来白思礼也没说,我下去和她聊聊,”张宗终说着转身,走到门口顿了下,回头说,“你来不来?”
佟漱赶忙点头。两人再次下楼,于秋丽坐在客厅的木头沙发上发呆,见两人下来也没有反应。
张宗终轻车熟路在她对面坐下,问说:“于小姐,具体发生什麽事情了,白思礼并没有告诉我们,你得再说说。”
于秋丽反应很慢地点了下头,微微坐直一些丶把两手叠在膝盖上。她瞥目看了眼外面,大门开着,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院子里的狗窝。
大黄狗趴在地上喘气,嘴角挂着口水。于秋丽叹了口气,讲说:“我爸在县城开饭店,总是很晚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我们自家的狗都是不叫的。所以他会吹一声口哨,狗听见了,就会叫两嗓子让我们下去给他开门。”
佟漱不明所以,于秋丽的手突然抖了起来,“头七过後,我夜里在楼上睡觉,忽然听见我家狗叫了起来。我爬起来,然後就听见了一声口哨——”
她瞪大眼睛道:“是我爸在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