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选择一个比一个糟糕,更遭的是,他没有时间权衡了。
这时那个俄罗斯女兵拄着枪慢慢走到他身边,她俯下身,一只手似乎要去搀扶宋兴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我知道你要做什麽,我帮你。”
她也认出自己了。
成为“烛”的意义或许只是为了这一刻。
说完她立刻端起枪,搭扣早就被她掰开了,宋兴琛用馀光注意着她,他知道这是俄罗斯最新式的武器,他之前试过,威力大後坐力也强。那个女兵失了一条腿的支撑,还能这麽稳地打出一发子弹,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但也只有这一发的机会,那个枪法精湛的女兵知道,宋兴琛也知道。
他们的机会,仅此一次。
宋兴琛在最短时间内调动全部的注意力和肾上腺素,在女兵枪响的同一刹那,他的枪也响了。怀特阿尔曼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不是能被轻易就吓到的新兵,宋兴琛赌的就是这一点。女兵那声势骇人的一枪,本就是吸引注意,在他躲开的那一个瞬间,宋兴琛射出的子弹才是击毙他的关键。
枪声未落,女兵便彻底脱力,重重砸倒在地。几乎同时,数个枪口已循声调转,指向她的位置。宋兴琛在扣动扳机後的毫秒之间,凭借最後的本能,借力向侧方一滚,堪堪将自己摔在一块焦黑的巨石之後。
翻滚牵扯到了伤口,肺部传来几乎炸裂的痛,但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枪法这麽自信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怀特阿尔曼中枪身亡的消息就会传回地球,听着不远处立刻响彻一片的枪声,他知道自己这下子应该是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很久以前,他一直以士兵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却忘了自己只要在战场上待久了,也会遇到需要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他没有太多想法,最坚定的主意就是擒贼先擒王。这些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家夥,正是这场战役里面最可怕的武器,像他这样的军官还会再有,但是怀特阿尔曼死了,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有另外一个能顺利无障碍接替他位置的人。
这场仗打到现在,就像一块需要缝合的破布,怀特阿尔曼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根针。
他预感到,离结束不远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人,往往都是抱着不想活了的心态在战场上面,久而久之锻炼出一副坚硬的铁石心肠。
又一发能量束撞在他背後的巨石上,冲击波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瞬间传递过来的热量。
他闭上被血污糊住的双眼,意识开始飘散。
浩瀚的宇宙曾经是他们这些学生的梦,荣耀丶浪漫丶大气层外巍峨雄壮的堡垒,倾地球之力建造的各大武器和空间站,都是他们在国旗下面立过誓言要守护一辈子的东西。他的老师带领着他的同学在最後一层战线,不眠不休地打了三天的攻防战,这些人里面有他的师长和同学,他此生两位挚友和自己一样,奋斗在最危险的地方。
宋兴琛感受到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感,他以为自己会沉入永恒的寂静。
然而,预想中的终结并未降临。
几道刺目的强光压过对面的火力,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熟悉的低吼。是古嫣:“找到他了!医疗兵!快!”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擡起,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得救了。
他被以最快的速度拖回了後方一个临时搭建的掩体,浓烈的消毒水丶血腥味和汗臭混杂在一起。医疗兵的动作又快又粗暴,纳米缝合器将他皮开肉绽的伤口拉回原位,强效止血泡沫糊了他满身,强烈的止血反应,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
直到几支高浓度的兴奋剂和镇痛剂被直接推入颈动脉,宋兴琛枯竭的身体机能才重新运转起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掩体入口透进来的光,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边缘。是古嫣。
她的作战服沾满了焦痕和血污,半边脸颊被溅起的石块擦过,划开一道血口子。她没说话,只笑着5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又立刻转过身,投入对面的反扑战之中。
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