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尖挑起云笙的下颌,沈竹漪自上而下睨视着她。
风扬起他的衣摆,衣摆分开来,露出被长靴包裹着的修长小腿。
他潮湿厚重的衣摆,被风卷着,一下又一下,缓慢又用力地拍打过云笙的脸侧。
他的声音清凌凌的,自雨幕中传来,像是尚未消散的血雾,散发着缥缈的冷气。
“师姐,好看麽?”
云笙顺着剑锋仰起脸。
雨水蜿蜒过她的眉眼,她湿透的额发紧紧贴覆在额间,像是缠绕着的黑蛇。
她的一双眼睛,也被春雨洗濯得格外清澈透亮。
她的嘴唇哆嗦着,点点了头,又很快摇摇头。
她没有慌不择路地逃跑,反而是,用柔软的掌心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剑。
因为她的触碰,被雨水冲刷的剑身嗡鸣了一瞬。
云笙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沈竹漪的笑意很淡:“我杀他,只因他该死。”
说至此,他长睫倾覆,眼底晦暗的杀意显露出来。
冰冷的剑锋游移至她的喉骨。
“师姐还有什麽想说的麽?”
他柔声道,就像在问她临终的遗言。
回想起这把剑穿过陆卓君喉咙的画面,就如同穿破豆腐那般轻而易举。
云笙的牙关都开始战栗。
她仰头看过来,那双蒙着雾气的眼睛,沾染着雨水,显得湿漉漉的。
她忍着泪,颤声道:“尹禾渊为了讨好王庭的人,将我当做交换的物品卖给了此人。蓬莱宗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无处可去了。”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你可以收留我麽?”
她的语气和眼神中,都充斥着强烈的求生的渴望。
她瘫坐在血泊中,那张柔弱的脸被映衬得越发苍白。
“我会很有用,不会拖你後腿的。”
说着,她用力地握着这把抵着她喉咙的剑。
云笙握着剑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带动剑锋处的震动,通过雪白的剑身,一路传递到了剑柄处。
沈竹漪握着剑柄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轻颤。
沈竹漪杀过很多人,见过许多种眼神。
他们临死前,望向他的双眸间充满怨恨丶惧怕丶绝望……
却独独没有这般,清晰地映在这般黑白分明的眸子中。
就像是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哪怕这根浮木上,生满锋利的倒刺。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忍着惧怕,忍着掌心的鲜血淋漓,死死地攀附着他。
然後,任由倒刺刺破她柔软的掌心,钻进她的身体里。
无法再松手。
这种被强烈需要的新鲜感令他心脏疾跳。
良久。
他缓缓收了剑,俯下身。
他没有说话,冰冷的指腹触上云笙的眼尾,染血的手在那里留下了一点血迹,像是一点猩红的朱砂。
云笙对上他的视线,发白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下一瞬,便昏了过去。
因为淋雨受冻,又受了惊吓,她发起了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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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再度来明霞峰的时候,是处理陆卓君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