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躲在人群之中的赫连雪。
想必他是在等时机救出穆柔锦。
赫连雪不断挣扎着,他本以为,他的僞装天衣无缝,混迹在人群之中,云笙是找不到他的。
只是他怎麽也没想到,当时在桃花源岛时,云笙给的那一张桃花符箓,竟然暗藏玄机。
那张符箓比寻常的精妙,能够变幻出的桃花栩栩如生,他甚至能在符箓的幻境中,见到当初桃花树下的人。
所以,他没舍得扔掉。
云笙掐着符箓,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衆人,缓声道:“想必你们一定听闻过此人的名讳,此人名为赫连雪,正是魔域的左使,他又叫做千面魔,能够变成各种样子,你们见到的那个‘我’,正是他所幻化出来的。”
就在这时,尹钰山气得拔了剑,朝着穆柔锦刺过去:“是你,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
长剑铮然,却在下一瞬停滞。
云笙径直攥住了他的剑柄。
冒着金光的符箓悬在剑锋处,尹钰山的剑停在穆柔锦眉心的咫尺之前,便彻底动不了了。
穆柔锦的目光闪了闪,看向云笙——她纤细的五指紧紧握着剑柄,符箓如雪一般旋绕在她红色斗篷周身。
云笙一脚踢在了尹钰山的膝盖上,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云笙垂下眼,居高临下看他:“尹钰山,你爹做的事,没有任何人逼迫他。若非他心生贪念,又怎会被魔蛊惑?”
人证物证俱全,尹禾渊被卸去了蓬莱掌门的身份,数罪并罚。
除此之外,他与王庭官员之间的阴私勾当,也被一齐揭穿。
眼见大势已去,秦慕寒领着广阳宫一衆人先行离去。
云笙并未去阻拦,沈竹漪受了伤,她的灵力也所剩不多,这时候并不适合与他们硬碰硬。
只是惋惜的是,尹禾渊从云何月那里偷来的家财,大多被他挥霍完,所剩无几。
云笙进了蓬莱宗的宝库,将剩馀的东西尽数搬走。
她一人搬不了这麽多,赵昊宕便命同行的昆仑弟子替她搬。
还有一些浮财,被尹禾渊变卖,用去收买人心,算下来,尹禾渊欠云笙的钱财,足够他在牢里呆一辈子。
云笙本想把东西搬回百花楼,奈何赵昊宕热情邀请他们去昆仑做客。
云笙只是伤了脚踝,但沈竹漪确实伤得太重了,东西也确实太多了,云笙便欣然应允。
是夜,云笙一夜无眠。
她披了一件外衣,推开房门,却发现皑皑白雪中,立着一道身影。
沈竹漪乌黑的双眸睨着她,他未束发,鸦青色的发垂落进大氅中,额前一道靛青的抹额,他手中掌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盈盈清辉衬得他肤色皎若白雪。
云笙被吓了一跳:“你身上还有伤,怎麽又乱跑?”
她用了灵力为他止血疗伤,已然好了不少,但玄冰阵的馀威不可小觑,他需要静养。
沈竹漪不置可否,只是问:“师姐当初,缘何知道我需要纯阳珠?”
云笙身上有不少秘密。
她不曾开口,他亦能感知到。
她的灵魂似乎不属于这具躯壳。
不知何时,便会如那些游魂一般脱离躯壳。
这个想法如一把匕首突兀地搅入他的心脏,啃噬着他的血肉,他的心脏血淋淋的,空荡荡的,迫切地需要什麽填满这种空洞。
他想拥抱她,亲吻她,靠着汲取她的气味来缓解这焦渴一般的煎熬。
可他面上却仍旧平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云笙缓缓吐出一口气。
果然,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她并不想欺骗他:“若我告诉你,我是重活一次的人呢?”
“上一世,我临死之前遇到了你,那时候的你就在找纯阳珠。”
她的语气轻松,馀光却一直紧紧盯着他的面容。
沈竹漪周身倏地涌现出一股冷冽的戾气。
云笙吓得裹紧了外袍:“我丶我,开玩笑……”
沈竹漪道:“是他们。”
云笙僵住了,她定定看着他。
沈竹漪蓦地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盏,鲜血淅淅沥沥落入白雪中。
他眸色阴狠,步步踏上覆雪的台阶,忍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用近乎肯定的口吻,一字一句道:“上一世,是他们杀的你。”
云笙是彻底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