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勾缠着他的白发,呓语着:“不过神仙这麽忙,肯定没有耐心听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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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梦。
云笙再度醒来时,已是清晨。
她欢快地说:“我与师兄他们联系上了,师兄马上就会来接我们。”
她低头看着山洞内的少年,经过一夜,少年脸上的莲纹消退,她感叹道:“他生得可真好看呀,长得和小姑娘似的,将来也一定招小姑娘喜欢。”
沈竹漪不再说话,看着云笙用洞内的木柴做了个简易的木筏。
她将少年放在木筏上,拖着他,牵着沈竹漪的手,步步朝着雪山外走去。
就算风雪停了,这段山路也并不好走。
在路途中,云笙遇到了山中的猎户。
她询问猎户是否能救木筏上的人。
云笙精疲力竭,没办法再拖他走了。
猎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云笙从怀中摸出最後一颗灵石递给猎户,这时猎户看清了木筏上少年的脸。
猎户又改了口,说愿意救他,他接过灵石和木筏,云笙递给了她一枚装着血的小瓶子。
云笙垂头对沈竹漪道:“我能做的只有这麽多了,希望他能活下去,若将他留在这里,怕是会活活冻死。”
沈竹漪盯着那猎户远去的背影,目露刺骨寒意。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在他年少时,躲避追杀的那些年,他体内的红莲业火屡次失控。
为了压抑业火的毒性,他去了雪域。
可是却被雪妖所伤,昏迷不醒。
再度醒来,他躺在一个粗糙的木筏上。
他没有死,却说不上高兴。
因为只要睁眼,就是无穷无尽的痛。
有猎户声称自己从雪山中用木筏将他拖了回来,并夜以继日地用自己的血喂养他,他才能得救。
猎户说,他应该报恩。
猎户宠爱自己的女儿,时常给她带漂亮的少年,可没多久就被玩厌了。
猎户的女儿望着沈竹漪的脸,很满意。
那时的他面无表情,没说一句话,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半步。
就算如此,猎户之女也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天天来看他,一口一句喜爱他。
自他醒来,便没再喝那瓶子里的血,而他的业火也在那夜失控,脸上生长出艳丽的莲花。
闻声而来的猎户之女看清他的模样,目露惊恐,大喊道:“怪物,你是怪物!”
猎户更是拿刀驱逐他。
他撑着残破的躯体离开,念在他们的救命之恩,留下身上所有财物偿还,没有杀他们灭口。
再然後,猎户认出了他就是被通缉的沈家馀孽,以一枚灵石的价格,将他的行踪出卖给了郢都王庭。
他被抓了回去,挖出了剑骨。
自那天以後,沈竹漪慢慢学会了控制业火,莲纹不会蔓延至脸上,而他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什麽救命恩人,什麽父母之情,什麽忠心耿耿,统统不可信。
更别说尔虞我诈的情爱。
她们爱的是鲜活的皮囊,无人会爱他腐烂的血肉。
他厌恶这种东西,也厌恶一切说爱的人。
任何人说爱他,他都会痛下杀手。
可是直至今日,他才从这幻境中得知——
当初救了他的人,根本不是什麽突发善心的猎户,而是那年,也被困在雪域中的云笙。
并且,云笙还忘了他。
忘得一干二净。
沈竹漪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冷风灌进胸腔里,他的笑声越发大。
少年时被背叛时的迷茫与怨恨,像是一个笑话。
那道高筑而起的,坚不可摧的冰墙,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