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纸人,不过身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嫁衣。
见到这枚纸人,她身前的草编傀儡似乎有些焦躁不安,扭头手舞足蹈地催促着她。
不知怎麽,云笙从中听出了要她快逃的意思。
云笙也确实照做了。
然後,那纸新娘动了。
她飞速朝云笙跑过来。
云笙看见她手上涂着豆蔻的指甲,像是锋利的钢刀。
云笙心中冒出一万个要避开的念头,可是腿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长在了原地。
——她身上的嫁衣,竟在此刻变得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将她束缚在了原地。
眼见那指甲要落在云笙脸上,依偎在云笙裙摆的草编傀儡,两步作三步跳到她的肩头。
然後一跃而起,挡在了她的面前。
云笙一怔,她清楚地看见那锋利的指甲穿过了草编人的躯体。
而後,那枚粗糙的草编人便被毫不留情地撕碎,化作几片凌乱的蒲草,纷飞从她眼前落下。
很快便要轮到云笙,就在此时,阴童子自灵堂中走出,呵斥道:“停下。”
那纸新娘便僵硬在原地。
阴童子道:“她是主人钦点要亲自活祭的新娘,你们退下吧。”
那群纸人便如潮水般褪去了。
阴童子看了云笙一眼,将灵堂的门重重合上。
云笙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因为她听见,在她身後的棺材内,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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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漪回到柳家村时,便看见了桃树下满地凌乱的符纸。
耳边传来女子的哭声,他沉了面色。
柳茂德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还不快替我松绑!”
念儿恨恨地看着他:“你害了大姐姐不说,又将云姐姐出卖给了那些妖怪!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柳茂德的妻子被抓瞎了一只眼,脸也被扇肿了,她恨恨啐了一口:“你这吃里扒外的小贱蹄子,才和她呆了几日,便帮衬着外人来害你父母了!”
柳茂德眼珠一转,看得出这些失魂落魄的村民们仍沉浸在恐惧中,便冷笑一声:“你们若不放了我,那些纸人迟早还会回来,届时遭殃的可就是你们。”
“若你们现在给我解绑,或许我还能在他们面前替你们求情。就算你们不替自己着想,也要为你们的儿女着想,全村的生辰八字都给了他们,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无用!”
村民们震惊地看着眼前撕下忠厚老实面具的柳茂德,有火气盛的年轻人抡起袖子提起锄头就想要弄死他,被年迈的父母连拦住。
说着,柳茂德得意洋洋道:“那个小丫头片子的下场你们也见到了,就算再有本事,也要死,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是麽?”一道清凌凌的声音自低垂的暮色中响起。
早已如惊弓之鸟的衆人立刻转过头,便看见一位身着红色颈装束着高马尾的少年踏着满地纷乱的符纸的走进村内。
他的眉眼自低垂的夜幕中显露,苍透的面色,浓黑的眼,过分红润的唇,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艳鬼。
柳茂德一下慌了神:“你丶你还活着!”
沈竹漪冷淡的视线掠过衆人:“云笙在哪?”
无人敢回话,还有人在默默垂泪。
只有念儿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哭着道:“村里来了邪祟,姐姐为了救我们,跟它们走了。都怪他——”
她指向柳茂德:“若不是他和那些邪祟勾结,控制了村内的女子,姐姐也不至于冒险和它们走!”
被亲生女儿指着鼻子骂,柳茂德又惊又怒:“明明是她蠢笨,我都叫她别惹它们了,它们把人带走便满意了,她还要平添事端,是她自己活该,啊!”
因为手背上传来的剧痛,他的话戛然而止。
柳茂德垂眼看着那只踩上自己手背的鎏金皂靴,上边金丝线绣着怒目圆睁的凶兽,华贵逼人。
沈竹漪居高临下看着他,落下的眼神空洞冰冷,像是在看圈养在围栏里的任人宰杀的牲畜,“你知道它们在哪。”
他的口吻不容置疑。
柳茂德眼珠子转了转,心中似在谋划些什麽。
只是没等他思考片刻,柳茂德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沈竹漪的靴子在他手指上用力碾过去,柳茂德甚至都听见了自己指骨粉碎的声音,仅有一块耷拉下来的皮肉连接着指骨。
在柳茂德痛呼想要逃走的时候,沈竹漪抽剑,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
柳茂德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