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会罢休,只差了最後一步,他又怎会甘心呢。
宇文景琛提着剑缓步向她走来,狰狞的脸上可怖至极,“我原本早就计划好了,本该是万全之策,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是她非要将我赶尽杀绝断我後路,那我也要让她尝尝,痛失所爱之痛!”
烟花声很大,大到能掩盖宇文景琛的嘶吼,也掩盖了皎皎内心的恐惧。
心口,她双手死死捏紧木框,额角的冷汗蔓延至脖颈,强忍着痛感使自己镇定。
反复忍受了这麽多次,神经似乎倒也熟悉了这种疼痛,一次比一次耐受。
“痛失所爱?”皎皎嗤笑,“那你怕是又要失算了。”
皎皎没什麽力气,倚靠在门沿上,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在强撑。
宇文景琛握住剑柄,烛火的光亮打在剑上,折。
他眼神狠戾,语气里满是不削,“是吗,那我们就好好瞧瞧,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到底在不在乎你。”
皎皎不想同他置喙,眼下她甚至不害怕他手里那柄剑。
她阖上眼,听着烟火声,耳边声,到底是除夕夜,这烟火气好久都没感受过了。
若不是璃枝告诉她,她已经记不清日子了,这下,她看得着实有些腻味。
“你当真以为何溯父子二人被废了武功?”宇文景琛冷笑,“那只是裴寂为了保全他们的说辞罢了,现在他们一家几口过得甚至比在大靖还要惬意。”
“还有那宇文珏和宇文槿欢,你真以为他们都死了?”
说到这里,他缓步向前的脚步突然停下,眼中似乎有种期盼,期盼地看着本无动于衷的何皎皎,会是什麽反应。
靠在门沿边的少女果不其然眉眼微动,复杂的神色看着眼前有些疯魔的人。
“什麽意思?”少女动了动白唇,滚动喉咙,微擡头看他。
“他们都没死,包括何晚媞!”
“这些都只不过是裴寂为了给纳夷女帝一个名正言顺的交代罢了!”宇文景琛举起剑,用锦帕细细擦拭一番,“她很聪明,她早料到若要宇文珏弃暗投明绝无可能,所以她做了一场戏,既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又能给女帝和纳夷百姓一个交代。”
“还有,她所做这些,废这麽大劲兜这圈子,全全是因为你,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失算?”
他举起擦好的剑直直对准她,半眯起的眸子像是要下一秒恨不得直贯穿她身体。
可皎皎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她早该想到的,可她竟说了那麽伤人的话。
心口处的绞痛忽的又厉害了几分,她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你杀不了她,有我在,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我在帮你啊!!”宇文景琛大呵,冷峻的面上突然面目可憎,“这里都是假的!假的知道吗!你和她是不可能的,我们都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你看你现在多痛苦,而我,”他指着自己,“就是来帮你脱离苦海的……”
“哦对了,有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复活我心爱之人。说到底我还得谢谢裴寂,若不是她救了宇文珏,我也不会因祸得福得到这最後的机会——手,刃,裴,寂!”
皎皎忽然笑出声,如泉水般清灵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增添了几分诡异。
“你笑什麽!”宇文景琛震怒。
“我笑你太可怜……”皎皎摇头叹息,“若我是那位姑娘,倘若知道我的命是踩在这麽多条人命之上,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甚至会痛恨你……”
“我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她一定会理解我支持我所做的一切,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她会明白我的……”宇文景琛拼命点头,试图说服自己,“对,她会明白的……”
皎皎再也承受不住,她倚着门坐在门框上,气息有些薄弱,“你总说这里都是假的,你当真这麽认为吗?”
“这些各个鲜活的生命,与你生活过的,与你有交情的,忠心于你的,那些好的坏的,各自有各自思想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身处不同的世界罢了,感受到的温暖是真的,情义是真的,伤痛也是真的,是你自欺欺人,妄想用这种说法来摆脱自己犯下的罪业。”
“而今你,就是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可悲之人。”
“你住嘴!”宇文景琛冲过去一把扼住她的下颚,手上力道失控,皎皎满脸涨红青筋暴涨,“我再说一遍,我没杀人,这些都是纸片人,是不存在的纸片人!”
“不要用你那怜悯的眼神看我!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宇文景琛布满怒火的眸子盯着那双平静的眼睛,眼前人丝毫不反抗,他突然松了手,眼神缓和下来,与方才的狠戾判若两人,“你放心,等她死了,我就成全你们,反正你这麽喜欢这里,那就留下来陪着她吧,也对,相爱之人本就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一辈子不离不弃。”
皎皎像是一下回了魂,不断咳嗽,她跪坐在地,单手抚在脖颈处。
周遭一切声音在她耳边都瞬间泯灭,她只能看到眼前的宇文景琛着了魔一般的神情和那些听不太清的话。
有片刻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只剩耳鸣。
可他那句,“你看,她还是来了。”
她却听得无比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