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也有了酒的醇厚,崔璨莫名感到安心。
“也不是很怕。”她开始在这样的黑暗里感到紧张,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板一样抓住了周序的手。
手心相握,手指缠绕,暧昧气氛小到忽略不计。
可周序开始紧张。
他问起崔木宸在哪个小学丶成绩如何等问题,不远的距离里他耐心等着崔璨答完,才说了声:“我现在开灯了?小心刺眼。”
崔璨听话地闭紧眼睛。
仍是将他的手攥得紧紧。
周序就这样静静瞧着她,眼神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崔璨佯装无事般松开他的手,人在尴尬的时候就喜欢没话找话:“你喝酒了啊?喝得多不多?”
他仍旧温柔瞧着她:“还行。”
不算多,却也不少了。
“哦…”崔璨低低应了一声。
“没喝醉。”周序补充道,语气笃定,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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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崔璨久违地又开始失眠。
高一的下半学期,是她和周序关系开始走近的一个阶段。
因为他们在一次考试後变成了邻桌。
这时候还没开始决定文理分科,而崔璨已早早规划,在办公室里和班主任坦白。
宜川一中向来重理轻文,他们班是理科重点班,班主任耳提面命,大多数人早在高一就已经放弃史地政,只冲其馀的六科。
周序是物理课代表,课间去办公室送作业。
“你想好了吗?”临近位置的班主任拿着历次考试成绩表,言语间对她的选择颇为不解:“你的理科成绩,日後再冲一冲还是能去985的,再不济还有省内的211保底。文科…咱们学校这几年也就那样。”
周序接过物理老师递来的卷子,离开前听到崔璨还在据理力争:“我真的想好了老师,我喜欢文科,也觉得学起来压力更小一些。这几年咱们学校文科总体虽然一般,但据我观察,前五名还是可以去名牌大学的。”
崔璨回到t教室後周序已然坐定,她看了看刚发下来的卷子,89分,这样的分数,似乎的确该被惋惜为何去学文。
“你决定好了吗?”周序冷不丁问她。
崔璨收起卷子,朝他定定点头,“决定了。”
对方的表情无甚波动,重点班里多的是文理都很好的大神,譬如周序,他们学起习来一视同仁,并没有什麽重理轻文一说,可真正到分科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离开理重。
崔璨小声央求:“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班里目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而且似乎也只有我一个人会去学文。”
周序的笔停下了,他转头看她,这样的距离,可以把她眼里的不舍和坚定都看清楚。
“好。”
关系就是这麽拉近的。
崔璨本着反正也要离开了那就压榨尽学霸的资源这一原则,开始频繁地向周序请教问题,大多是数学和地理,有时脑子转不过弯了也把简单问题当作难题问,可周序情绪稳定,总是耐心解答。
他们的关系肉眼可见地更近,同班同学偶尔也会打趣,喊到周序的作业本也会犯贱让崔璨帮忙领回去。
古人发明日久生情这个词不无道理。
她怕周序对此反感,有几次挂了脸勒令大家不许乱开玩笑。
或许是自己心里有鬼,班里哪个人会讨厌周序?甚至对这种晦涩不明的玩笑趋之若鹜,毕竟也不会有人真的当真。
崔璨就像只被光晕裹得很漂亮的肥皂泡,汲取着周序的养分而成长,却也始终担心到某个临界,一切都幻化成泡沫。
做邻桌的日子结束于高一的最後一次月考。
这段记忆如此清晰,以至于这麽多年过去,她依旧能精准地回忆起,出成绩排座位的那个下午课间,楼上的漂亮女孩在门口徘徊,隔壁班的陆轲也来凑热闹。
崔璨看着周序无甚表情地出去,不知道陆轲说了句什麽,他接过了女孩手里的试卷。
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猝然回头,只专心写自己的地理题。
那便是他们做邻桌的最後一个下午,第一节晚自习是自由复习,班主任主持,大家有秩序地换座位,甚至没有告别,她一声不吭地坐到第一排的侧边靠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