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渊舍不得下死手,视力也下降得快要看不见了,然而就算这样都能和萧观南打得有来有回的。
他缓慢地意识到,其实动不了手,下不了决心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他们两人都明白,活着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所以谁都不想做被留下的人,都在等着对方动手。
可是那怎麽行呢,那麽多人都死了,连大哥也不在了,他们不能在这里,在快要到终点的时候停下。
至少不能让大哥的死毫无意义吧?
然而越是这麽想,殷渊就越是想到之前的事情。
那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远在他们进入游戏之前,远得像上辈子的记忆。
他恍然想起那个很平静的午後,数学老师罕见地没有留午间测试的作业,阳光也正好。
班主任在墙上贴了画报,让他们填写志愿来作为激励,最迟下午放学前就要完成。
上面已经稀稀拉拉写了一些。
萧观南成绩最好,自然也被问要报什麽学校。
那时候那人正忙着和他说话,被问到之後就一本正经地瞎扯。
他想了一会,然後说他不准备考试,他要去开个酒吧。
“你呢?你要去哪个学校?”那人逗完别人又来招惹他,歪着头笑眯眯的。
那时候那人还是学生的短发,带着属于少年的十足的活力。
他当时也笑着回:“你要去开酒吧的话,我就去给你当保安。”
两个人笑成一团。
现在想来,这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
他有些恍然。
原来那个店名的由来在这里啊。
时间快要流逝殆尽,眼看着就只剩下几分钟了。
几分钟之後,一切就会在这里结束。
萧观南贪婪地注视着殷渊无神的双眼,心里明白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不得不坦然一回。
“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带着一丝仇恨,却又那麽痛苦:“我这辈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不该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晚拉着你打游戏的。”
殷渊显然没想到萧观南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反应过来後他缓缓地笑了,神情格外轻松柔软:“是吗?真巧啊,和你相反,这是我做的最不後悔的一件事了。”
他擡眼,努力想要看清萧观南,无奈道:“如果我没来,你一个人在这里该怎麽办啊?”
萧观南笑出了声,注视着殷渊的眼里却都是绝望。
不知道什麽时候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殷渊的眼睛基本上看不见什麽了,此刻几乎都是凭着本能打斗。
……列车应该快要发车了吧。
殷渊这麽想着,猝然察觉手中的武器刺中了什麽。
是,萧观南吗?
他茫然地想着,还来不及想明白这到底代表了什麽,大脑愣愣地难以反应。
下一瞬,他感到脸上传来了带着凉意的,湿漉漉的触感。
他看不见发生了什麽,只能凭着经验猜测。
大概是萧观南想要反击的手吧,只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又沾了血,所以才会那麽绵软。
他想。
殷渊不会知道,那是萧观南迄今为止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带着泪的吻。
萧观南深深地看了神情茫然的殷渊一眼,忽地有些庆幸,殷渊看不见也好。
他握着刺入身体的三。棱刺,正要往深处捅,列车那边就传来了巨响。
他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