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的神力从她心脏深处涌出,顺着血脉的纹路前行,她洁白的皮肤几乎透明,脉络中的神力像在冰层下流动,流向四肢百骸,溢出的白光在她周身流转。
被斩碎的煞烬溅出三尺高的黑血,淋了闻玙川一手,她已经拿不稳剑,浑身痛得像骨裂,苍白的骨节一点点烧焦,溃烂,甚至能听见皮肤被蚕食的滋啦声,闻玙川模糊地觉得这声音有些发黏,再想想,原来是肉黏上了剑柄,也好,她想着,反正她也拿不住东西了,她看着纪清依升高,感受到巨大的神力流转,那是燃烧着神魂祭出的力量,闻玙川盯着无法抓住的身影,她又要哭了,顾及不上生理盐水会带来更多疼痛。
快一点……再快一点……
纪清依咬紧牙关,每一次脉搏跳动都浮出更汹涌的净化之力,她看着闻玙川在煞烬的包围中苦苦支撑,看见对方仰头看她,目光悲哀又怜悯,仰视却像慈悲的神明。
一寸……一尺……不断地扩散。
白光像汹涌的潮水席卷而出,向四方攻去,经过煞烬的地方,都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净化之力在她周身形成涡流,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後化作一道白色光柱,直直穿透虚无的黑暗,一瞬间,光芒炸裂,整个空间里煞烬的哀嚎全部消匿。
__
纪清依坠回了石台。
她没有力气了,神魂好像还在燃烧,四肢瘫软又疼痛,被闻玙川接住时,她身体的力量都消逝了,好困啊,好累啊。眼皮好沉,她快要闭上眼睛,疲惫得想要就这样睡去……但她还是直直地看着前方,看着对方的黑眼睛,看着对方又哭了,看着透明的眼泪流在猩红的血肉上,看着对方张了张唇角被烧得黏连着的嘴一张一合,可是只吐出几句喘息。
纪清依落下来的时候落得太快,闻玙川为了接住她摔跪在地上,手臂的骨节咔嚓作响,膝盖也痛得要死,像是已经断裂,裸露的红肉磨擦过石台面。
闻玙川碰到纪清依,纪清依背上也就沾了些黑血,也被烧伤了,说来真是奇怪,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她昏过去不知道多久,但也应该是很久了,但她身上一点黑血都没沾上。她马上又想明白了,大概是全被闻玙川挡了吧,煞烬四面八方地来,闻玙川四面八方地挡,于是最後落得了现在这幅可怜又可怕的样子。
纪清依好想抚摸一下闻玙川的脸,但她没有力气擡手,只能安慰着自己,还是别摸了,摸了闻玙川会更痛吧。
“你还是很好看……”
纪清依气息微弱地轻声说,说完想笑一下,打算把这当成一句风趣的夸赞,可是她没有力气了。
放下我,你走吧,她又想说,但已经说不出。
于是她只能保持着缄默,闭着口,做她以前一贯的冷淡样子,这次却是被迫的。
闻玙川抱着纪清依,爬到石台边缘。
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飞不下去,幸好扭曲的树根还可以供她攀爬,幸好外套也还没被完全烧烂,纪清依又轻飘飘的,像是一页薄纸,她把纪清依绑在背上,一点一点从石台上爬了下去,几次差点跌落,但是好在肉是黏黏糊糊的,最後总能沾上树根,增加磨擦,反而没那麽容易掉下去。
闻玙川爬到了地上,煞烬都消失了,连一点溅出的黑血都不剩,也没有蠕动的肉块,暂时她也没感受到杀气,大概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纪清依的净化之力杀完的地面就是如此干净,不像她杀得一身狼狈样,这麽恐怖的脸和身体,也亏纪清依没有被吓到,竟然还说很好看……闻玙川很想笑两声,但她喉咙被黏上笑不出声音,只能十分勉强地弯了弯唇角。
闻玙川话也说不了,笑也笑不出,什麽都干不了,她也就只能向前爬了。
外套最後还是碎了,幸好是她爬到地上才碎的,但闻玙川之後就只能拖着纪清依向前,幸好纪清依身上没什麽伤口,不然这样磨肯定会痛,不管怎麽样,脸别弄脏了,闻玙川这样想着又看向纪清依。
纪清依已经闭上了眼睛。
闻玙川还能感受不到纪清依身体里的神力,闻玙川小心翼翼地伸着手,她不敢靠太近,怕伤到纪清依,她只是将黏着地面的手擡起,颤颤巍巍地去探。
实在太过脆弱,就剩那麽一点气息。
这肯定是不行的……闻玙川想,融入我的可能还行,可是我现在没法传给你,但只要你坚持到我们出去也许可以……也许……
纪清依,和我出去。
闻玙川拖着纪清依向前爬,她已经没什麽知觉,她不小心碰到纪清依皮肤几次,残留的一点黑血在纪清依手臂烧了个疤,她不知道纪清依痛不痛,但她现在宁可纪清依是痛的,她实在太过自私,她不想纪清依离去,离她而去。
纪清依,活下去。
闻玙川只是在心里一直念着重复的话。
她拖着纪清依向前爬,之前走起来很短的几步路,现在却要很久,她其实也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但她全身的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终于带着纪清依爬到了裂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