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
李芙芙所有的卑劣和心机似乎只在这时候涌了出来,她们相处太久,除了隐私的秘密互相了解不到,情绪上非常了解彼此。她知道秦鹤桃拒绝不了需要照顾的祈求,那种照顾弱小的本能似乎贯穿在了秦鹤桃的身体里。
秦鹤桃有一天无意识地对她说过一句话,你像我……妹妹。
她不敢估量她在秦鹤桃心里的地位,只能全部都压上了,几乎无师自通了所有祈求的手段,很可怜地求她。
秦鹤桃没有应声。
“姐姐。”她像讲价一样,降低要求:“起码……走完这一旅程。”
可是秦鹤桃哭了。
李芙芙哑声。
她手上一轻,金宝把秦鹤桃背到了背上,格外冷静:“下山。”
大婶把毯子披在秦鹤桃的身上,大家默契地没有问秦鹤桃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一个人雪山等死……
只是喂了秦鹤桃两口热水,就保持了沉默。
秦鹤桃趴在了金宝的背上,闭上了眼,那点泪没进了她蓝紫色的发丝里,似乎从来没有哭过。薄荷蓝的色彩在四周消失,李芙芙始终看着她,很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了。
雪线之下,裸露的银灰石砂上,有些地方竟然还开着花,蓝紫色的花朵艳丽,宿天水把被风吹折的那朵留在了手上。
下山比上山要快一些,走着下去也轻松一些。
日落开始,他们到了山下的村落。
村里的老婶懂一些医术,检查了下秦鹤桃,发现只是有些失温,裹了毯子,烧了热炉,秦鹤桃身体温度渐渐暖了起来。
他们租了村里对外租的民宿。
屋外一席人坐在厅内,胖爷捂着脸,金宝扣着膝盖,宿天水低头想事情,池历也跟着进来了站在一旁。
屋里秦鹤桃躺在毛毯中,闭着眼醒了但不想说话,李芙芙捉住她的手不肯松。
窗户透着外边的光徐徐地洒在屋内,是温暖的颜色,涂抹上每一个木质家居。
深褐色的木床木椅,很像上世纪的胶片电影,落地台灯照亮,也是橘红的光,两个人一坐一躺被圈在光里,脸被光染得橘黄。
藏蓝色的花纹布帘只扯了一半,李芙芙想去拉上,半个身子越过木床,手碰上窗帘,光影晃动。
秦鹤桃睁开了眼,枕在枕头上往外看,“就这样留着吧。”
她喂了水,又吃了点米粥,气色比山上的时候好了很多,声音也没那么哑了。
“……好。”李芙芙连忙又坐回去,有些慌乱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才趴在床边,枕着手挨向秦鹤桃,“核桃。”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秦鹤桃手搭在背上,乌青的血管在皮肤里凸起,“人本来都会死。”
其实还是有原因。
秦鹤桃是讨厌命运的安排。
一个人生来就有一条轨道一样,她的轨道不算坎坷,顺直冗长似乎能算顺利的开着,只是永远都在灰暗的隧道里穿梭,偶尔钻出狭窄的圆洞出去看看,瞥见一丝光亮,又能怎样,她的轨道进程是固定的,还是会反复进入幽长的隧道里直到碰上断崖支离破碎。
她忍不住厌倦,只觉得自己的血是脏的,全身没一处干净。没有人期待她的诞生,名义的亲人,只把她算做是一个摆弄的配件,过了许久许久,她似乎才第一次见到这世间的真正模样。
她以为这个世界终于欢迎她的到来,但显然,命运只是给她开了个玩笑,似乎说,你这样的人不配见我。
“活久的是老死。活短的是明天死。”
“都是死。”
“没有区别。”
她想掀了这命,不想再配合命运的捉弄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秦鹤桃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能够面对一切,哪怕展露给外人的面貌多么傲世,其实她骨子里还是自卑。
掌控一个人一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哪怕她多么用尽全力操纵自己的人生,有些事情还是依然···注定好。
以至于有时候她忍不住想,被救是不是也是一种命运安排,似乎想嘲笑她掀翻命运的勇气。
“医生说你治不好了吗?”李芙芙问,“有说一定不能治了吗?”
“没问。”秦鹤桃别过脸,窗外能看见雪山尖远山长云山乱,日头落西,其实很漂亮。
“癌症。”
秦鹤桃知道治这种病,治疗化疗躺在病床变得脆弱苍白,最后的日子也被桎梏在了房间里,她最讨厌呆在房间里等候宣判的感觉,让她想到小时候那栋出不去的别墅。
况且哪怕做了也是在赌命运还她善良,但她确信,赌不成功的。
不如死的好看些。
“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李芙芙哄的小心翼翼。
秦鹤桃看不得她湿漉漉的眼神,不想去看,在床上翻了个身背着她,“不用试了。”
“苗苗。”秦鹤桃看着远边的飞鸟,无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于是多说了几句找补,“不也改不了命。”
秦鹤桃脸半张脸掩进被子里,拒绝交谈的姿态。
她不同意收养苗苗,因为她笃定救不活,就像自己的命运安排一样,总以为能抓住稻草爬高些,其实只是为了砸的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