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你不也在透过我在看你那死了的兄长?”◎
今日之前,祝琬是如何都没想到,她竟然会和陈毓一起逛禹州城的铺面。
禹州原是个极富饶的地界,整个东南地界禹州算是连通各州府城的枢纽,也正因如此,各方势力都对这里虎视眈眈,既不敢妄动,免得做了相争的鹬和蚌,可拱手相让又不甘心。
祝琬九岁那年和外祖父一起到过禹州,那时的禹州还不是如今这幅样子,不过三五年的光景便已然物是人非。
书坊人去楼空丶商铺门可罗雀,只几间酒楼还在营业,但也是冷冷清清的,越看便越觉着心中唏嘘。
她看向一旁仿佛当真是来逛街的陈毓。
“这是要去哪里?”
“绸缎庄。”陈毓道。
“是那边有你的人?”
她压低了声音,踮起脚在他肩侧小声问道。
“没有。”
“没有?”
祝琬不解,“那去做什麽?”
陈毓朝她侧目,而後落在她身上。
或者说落在她身上的衣衫上。
见他如此,祝琬不由得退开两步,落後他两三个身位,待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这才再度跟上他。
这道既有些唐突的眼神,若是祝琬此前在京中遇见过的那些人朝她投望,她定然会感到冒犯,可这人是陈毓,她心里明镜一样,知道他方才并无他意。
他是实实在在的丶只是在看她身上穿的衣裙。
然而比起那些垂涎打量的眼风,陈毓如此,反而更教她气不打一处来。
祝琬想起用过早膳後出门前的情形。
他说让她换身衣服,待会要出门,然後便自己离开了房间。
她舒舒服服地沐浴一番,然後望着面前的藕粉和杏黄的纱衫陷入沉默。
最後还是选了那套粉纱白裙。
她好些年没穿过粉色的裙衫了。
其实也没有那麽不喜欢,只是娘亲总笑她,说只有几岁大的小丫头才喜欢粉色,那时候她是半大不大的年纪,最讨厌被人说她是小丫头,便对粉色格外抵触。
後来她又时常入宫,进宫赴宴她会刻意穿得沉稳些,也会避开这些浅色的衣裙。
她换好衣裙,陈毓拿来的无论是裙裳还是纱衫,俱是上好的料子,细看还有云纹底绣,本来她还对这颜色尚有些犹疑,这会反而有些瞧顺眼了。
言玉不在,祝琬也懒得去细致地簪那些发簪,只拿了根银色丝带挽住长发,刚拾掇好,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她不用问都知道是陈毓。
她打开门,正对上陈毓的视线。
他似是没想到她会这麽快便开门,不期然见到她,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这是祝琬熟悉的神情,她唇畔微微翘着,不动声色地同他对视。
其实带着惊艳和欣赏的各色目光,她见得多了,甚至有些习惯了。
可若这人是此前左一句“你小瞧了我”丶又一句“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的陈毓,她心里难免还是会觉着有些得意。
瞧够了,祝琬故意轻轻蹙了蹙眉,微侧过身,回避开陈毓的眼。
她这一动,陈毓也回过神。
他再度看她一眼,将门口让出来。
“走吧。”他平静地说道。
好似方才看着她失神半晌的人不是他。
祝琬本也收拾好了,顺势走出来,见陈毓回身关门,她看他一眼,慢声开口:
“陈大将军。”
“虽然我们如今勉强算作认识,可你方才的目光,还是有些失礼,我觉着有些被冒犯。”
“被冒犯?”
陈毓关好门,走到她旁边,同她一道往楼梯处走。
“我倒是觉着,你挺高兴的。”
“我不能觉着高兴吗?”
祝琬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任谁被认可容貌,都会觉着高兴吧?这又不矛盾。”
大抵陈毓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难得地露出几分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