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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丶给李乘歌的一封信（第1页）

46丶给李乘歌的一封信

乘歌，在鬼界逍遥吗？还是已经投胎了？我现在孕晚期休了産假。平常没事干，我就会来你的墓地，散散步，看看大海。放心，骨灰的事情苏木已经搞定，李大路他们和罗家人再也找不到你了，咱们终于清净了。最近我表姐忽然联系我，她应该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我怀孕，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想她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于是拒绝了。不过，她的再次出现倒是让我想起大一那年，妈妈去世前说出我真实身世的时候。其实，我从小就模糊记得邻居家孩子还有我哥嘲笑我是没人要的野人，後来同学们也听到了风声说我身世离奇，几乎所有人都远离我，只有表姐会跟我说话。尽管感觉到了什麽，我也不敢问妈妈到底怎麽回事，因为爸爸在我和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妈妈在悲伤後暴躁地撑起家，她所有的关心和在乎都给了哥哥，她说因为哥哥是男孩，那时我是家里的透明人。好在我这个人性子也倔，没人理我，我就把时间精力都用来学习，指望着学习能把我送到远方。後来我终于如愿，考了全市第一，拿到足够四年开销的奖学金，才在大学里遇到了你。到那个时候，我也没敢问妈妈过去的事，现在想，那是回避，以为不问就可以假装没有这些事。你应该还记得那一天吧，半夜我接到的电话，把你和其他两个室友都吵醒了，是妈妈病危，她竟然因为怕花哥哥的钱，身体不舒服也不去医院，自己忍住痛苦，在家里疼晕过去才被送到医院，确诊肝癌晚期，从发现到去世只有短短3天。妈妈临死前才告诉我，我是别人送养的，我的生父母是养父的工友，背井离乡在外打工，实在无力照顾我，才找工友抚养。妈妈说她当初并不同意，因为家里已经有一个孩子。但看我哭的可怜，还是抱了回来。生父母把我送来後就回了老家，再无联系。妈妈说她告诉我这些，是因为她自认没有对我尽心，这个家没有好好待我，但她希望我知道了这些，尽情地往外飞，不用顾及我那没固定工作朝不保夕的哥。她说我有出息了，她对我放心了。可妈妈不知道，这却成了我的心结，原来我真的是野…

乘歌，

在鬼界逍遥吗？还是已经投胎了？

我现在孕晚期休了産假。

平常没事干，我就会来你的墓地，散散步，看看大海。

放心，骨灰的事情苏木已经搞定，李大路他们和罗家人再也找不到你了，咱们终于清净了。

最近我表姐忽然联系我，她应该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我怀孕，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想她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于是拒绝了。

不过，她的再次出现倒是让我想起大一那年，妈妈去世前说出我真实身世的时候。

其实，我从小就模糊记得邻居家孩子还有我哥嘲笑我是没人要的野人，後来同学们也听到了风声说我身世离奇，几乎所有人都远离我，只有表姐会跟我说话。尽管感觉到了什麽，我也不敢问妈妈到底怎麽回事，因为爸爸在我和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妈妈在悲伤後暴躁地撑起家，她所有的关心和在乎都给了哥哥，她说因为哥哥是男孩，那时我是家里的透明人。

好在我这个人性子也倔，没人理我，我就把时间精力都用来学习，指望着学习能把我送到远方。後来我终于如愿，考了全市第一，拿到足够四年开销的奖学金，才在大学里遇到了你。

到那个时候，我也没敢问妈妈过去的事，现在想，那是回避，以为不问就可以假装没有这些事。

你应该还记得那一天吧，半夜我接到的电话，把你和其他两个室友都吵醒了，是妈妈病危，她竟然因为怕花哥哥的钱，身体不舒服也不去医院，自己忍住痛苦，在家里疼晕过去才被送到医院，确诊肝癌晚期，从发现到去世只有短短3天。

妈妈临死前才告诉我，我是别人送养的，我的生父母是养父的工友，背井离乡在外打工，实在无力照顾我，才找工友抚养。妈妈说她当初并不同意，因为家里已经有一个孩子。但看我哭的可怜，还是抱了回来。生父母把我送来後就回了老家，再无联系。妈妈说她告诉我这些，是因为她自认没有对我尽心，这个家没有好好待我，但她希望我知道了这些，尽情地往外飞，不用顾及我那没固定工作朝不保夕的哥。她说我有出息了，她对我放心了。

可妈妈不知道，这却成了我的心结，原来我真的是野孩子，是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孤儿了。

为她守灵送葬之後，我回到学校。忽然之间，支撑着我的那股不服输要证明给所有人看的劲，散了。我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以前我很想证明自己，很想靠自己的力量赚到钱给自己买以前那些妈妈给哥哥买，却不给我的衣服，鞋子，书包……可一切都没意义了。原来我心里隐隐抱怨重男轻女的妈妈，其实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她为了养我，已经尽力，这麽多年，我内心对她的隐隐恨意，竟然毫无理由。原来我的亲生妈妈，她可以把刚刚出生的我直接送走，我是她如果有选择，第一个抛下的孩子？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女儿吗。

我觉得很可笑，同时很困惑，迷失在自己的心结里，怎麽都走不出来，我甚至开始翘课，也不再参加宿舍的所有活动。

和我并不是一个学院的你，细心的发现了我的异常，你问我怎麽了。

最初我因为自卑，不想跟你说，甚至冲你发脾气，可你一直陪着我跟着我，在我深夜站到实验楼顶楼的时候忽然出现在我身後叫住我。

那一瞬间，我被吓懵了，开始大哭。也可能是忽然的惊吓打开了心门，我一股脑向你倾诉了所有。

你抱着我，告诉我你妈妈去世後，几次差点被爸退学送去嫁人。你安慰我，我的生母也许并不是那麽心狠的人，养母再苦再难都送我读书，可能生母送养时也是挑了好人。你说其实你妈妈堕过好几次胎，只因为她们都是女儿，直到怀上你弟弟才被允许生下来。你说咱们出生的年代，胎儿性别鉴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生母是知道我是女儿的，可她还是选择把我生了下来。你的那些妹妹，甚至都没能被生下来。也许，我的生母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限。

我平静了下来，我的心软又倔强的性格，原来遗传自她，我不知道在哪的母亲。

乘歌，当初你的一番话，给了我继续下去的方向，後来我选了妇産生殖方向，我想，也许我能帮助一些人。

後来的大学里，不对，其实是後来的人生里，你不再只是我的朋友，你甚至成了我唯一的亲人。咱俩一起，学会了好多好多事情啊，怎麽玩，怎麽吃，怎麽给自己鼓劲，怎麽让自己放松，我当时甚至问你，下辈子我能不能做你的女儿……

我醒来之後，苏木问我为什麽那麽大胆，怀着孕都敢一个人直接闯回去抢你的骨灰。

其实，我听到那个消息，我根本没有别的想法，我只知道我绝对不允许，你被这样的对待，绝不！

乘歌，你去世时我没能陪在你身边，那时你害怕吗？

出车祸我也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闯了好几次鬼门关，原来在生死边缘是那麽心慌孤单，我越发的自责，当初我为什麽没有陪在你身边呢？

不过乘歌，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回来看我了？我见到你了，你说在鬼界过得还不错，但还是想念人间，你说要提前投胎来见我，还可以挑父母，然後做了个投胎尽调表，让我帮你找完美家人，我把我印象里有出挑优点的父母想了个遍，不过你不满意，你说想让我做你的妈妈，但我可以吗？我一直以为我还是那个小苦瓜，我这样的人，能做好一个妈妈？

後来我醒了，你又来看过我一次，你说让我别像以前那样困在自己的心结里，虽然没有经验可以复制，但我已经在不自觉之间开始结构性的思考什麽样的家是好的。

乘歌，你又一次解开了我的心结，是啊，我可以创造，我的家，我的心归之处，我如何承接和回应我的孩子。

乘歌，谢谢你，又一次教会我，用爱当做圆心，描出一个属于我的世界。

先说这些吧，乘歌，我要出发去墓地，把这封信烧给你了，希望你可以看到。

如果可以，给我回信。

冬

于南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