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转身看向满姨的墓。
“我陪你去,远远看看,确认一下……陈贵的判决书我後来看了,不大合适……”
那时候没有人深究过满姨的死因,“他应该在里面呆一辈子的。”
满听猛然擡头。
“我以为不会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在意……”
陈尔擡手,摸了摸满听的头。
“小满,虽然我不是什麽好东西,但我是你二哥。”
满听的眼睛有些热,她用力眨了眨好让自己舒服些。
“陈二,你别老想占我便宜。”
“啧!一点儿也不可爱!”
陈尔起身拍了拍那棵大树,不再犹豫,大步朝着树林外走去。
“走吧走吧!这会儿出发还能先去吃个午饭。我听说监狱大门口有一家凉皮很好吃,店名也很别致,叫‘重新做人’。”
苏河县监狱建在县城边上的一处山坳里。
按道理来说在此停留的大多是出狱人员来接应的亲属,人迹罕至。但因为这家名为“重新做人”的凉皮店,倒也没有想象中那麽冷清。
凉皮店的店面是年代久远的平房,外面搭了雨布,放了几张便携桌,每一张都配了四把马扎。
桌子和马扎都是之前监狱里淘汰下来的,上面的监狱标识抹去了,只留了编号。
凉皮店老板本身就是个“改过自新”的人,出来後没有别的营生,就在这监狱对面卖凉皮。他做的凉皮确实好吃,起了个应景的名字,用了应景的装饰,借着网络宣传做成了一个特殊的网红店。
在这个自媒体时代,来打卡的人不少,满听和陈尔除了长得格外好看些,倒也没什麽特殊的。
两人挑了个角落里的桌子,要了两份凉皮。心里装着事儿,也尝不出好吃难吃,胡乱填饱了肚子就撂了筷子。
苏河县监狱内。
陈贵正排队等着领《刑满释放书》,面上有些茫然。
年过半百,孑然一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出这道铁门之後要干什麽。
陈贵的父母赶上了重工业发展最好的时候,他是家中独子,童年不愁吃穿,算是被溺爱着长大的。不好好学习,也不愿意提前工作出来吃苦。要不是家里条件还好,还不如街头的小混混。
後来企业倒闭,父母没了经济来源,也没了让他找机会进厂的念想,便对他严苛起来。但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已经懒散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带回正轨的。
家庭突然出现变故,父母也不再顺着自己,不留神就染了酗酒的恶习,自此家里鸡飞狗跳,雪上加霜。
失业对于他父母的打击也不小,工作时落下病根,失业後郁郁寡欢,勉强撑了几年就相继离世,没了父母的约束,陈贵就彻底废了。
陈贵现在回头想想,自己这些年,也就在监狱里这些年是正儿八经活着的。这辈子唯一有色彩的一天,应该就是买到媳妇的那天。
他那个媳妇叫什麽来着?
陈贵努力想了又想,怎麽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生了个女娃娃,母女俩的眼睛很像。
可惜,狱警通知他那女娃死了。
“陈贵!陈贵?”
“0904!”
陈贵还没回神儿,条件反射站好应声,“到!”
狱警笑了笑,将手里的《刑满释放书》递给他。
“叫了你好几声你不应,叫编号应得倒是快。填一下信息,出去之後好好做人,定期到派出所报道。填完之後清点一下你的东西。”
“嗯,哎,行!”
“大门口对面有一家凉皮店,挺好吃的,名字也很好。咱们这出去的都会先吃上一碗。”
狱警将陈贵入狱之前的东西递给他。
“拿好了!”
陈贵双手接过,“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