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君喜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
南湘子在床上翻了个身,睁眼天已是大亮,正欲唤喜儿替她端水进来,馀光瞥见床尾的红烛化作一滩烛泪,想起来喜儿回家去了,今儿没人服侍她。
没了晨起时分小丫鬟一遍又一遍的叫她,安安稳稳一觉竟睡了这麽久。
许是昨儿突然想起桂娘来,午夜梦回,又叫她在梦里头重历一遍幼时的事。
那种无力感,即使醒了还是让她不由得胸口闷疼。
不知怎的,今天的酒楼有些太安静了。
南湘子起身坐到床边,一边穿上撒花软缎鞋,一边心里犯嘀咕——怎麽喜儿回了家,酒楼的人也跟着犯懒了?
她随即又摇摇头哑然而笑,叫喜儿这丫头带的,竟也开始关心起酒楼的生意来了。
随手挑了一身浅色裙子。才至四月初,天儿就开始有点热了,南湘子愁眉苦脸看着一衆的首饰绢花,用一洒金花冠绾住半数青丝——再复杂些的她也不会。
脸不曾有法子洗,只好等会下去叫人再给她打水来了。
“来福……!”
南湘子甫一拉开房门,一面漫不经心唤着来福的名字,一面整着左边的耳坠子,一个没注意险些走进杵在门口的男子怀里。
南湘子皱皱鼻子,熟悉的药味因着二人身位拉近悉数叫她闻了去。
跟前的人身上穿着绣着暗纹的月白锦衣,擡眼就见到一张儒雅俊美的脸,见她出来,勾着唇笑吟吟瞅着她,眼里也隐约带着笑。
南湘子只看了他一眼,原本轻松的表情僵了片刻。
他怎麽在这?
厢房门半开着,美人眉间带着点倦意,懒懒整着自个的耳坠,未梳上去的墨发垂至腰际。
随着她慢悠悠的走动,身上的衣裙好似水波轻曳。
李卿培原本预备敲门的手缓缓放下,不错眼地看着自个出来了的南湘子。
啪的一声,厢房的门就被重新关上了,如画儿般的美人转瞬间退回了房内。
他挑眼不语,怕是刚起了床,还不曾洗漱?
南湘子背抵着房门,大清早的,怎麽就跑到她门前来了!
一时间有点想念喜儿在的时候,好歹还能替她挡一挡,哪里会放他跑到二楼来?
她还不曾洗漱,这会儿倒叫他捡个笑话,日後定会拿出来笑她了。
南湘子扭头暗叹一口气,啓唇打算请他帮她使唤个人替她送洗漱的玩意来。
还没发出声,隔着道门儿,就听一道温润男声带着笑意,“秦蒋,去打盆水送过来。”
“今日来巧了,总算见着人,小娘子莫要怪罪才好。”
这人唇齿清晰,言语声悦耳动听,只是偏不肯好好说话,总要说些卿卿者也的话来,南湘子垂了眼,不想搭理他。
最近不知怎麽,一见他便觉得心慌,方才还险些跑进他怀里。
南湘子揉揉脸,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他们两个就是互帮互助罢了,谁也不欠谁的,心慌个什麽劲儿?
水很快端上来,南湘子洗漱好,这才出了厢房。
算算日子,才想起来确实是又到他该过来的时间。
南湘子跟着李卿培一前一後下楼,前边的人从前还比她低半个头,现如今他们站在一块儿,她目光所及只到他的肩,不免感慨竟过了这麽久。
有财看她下来,端了早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