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先生邀请他们去茶厅坐,拿出两幅画轴自己的近作给岳溶溶欣赏,岳溶溶又惊又喜,恭恭敬敬接过来,铺陈开来,镇定心神,细细来看,那是一幅春日宴和一幅策马山野图。
沈忌琛端着茶杯,凝视着岳溶溶,早春的阳光斜斜打在她脸上,白皙莹润似美玉,忽然她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满天繁星都藏进了她的眼底。
她说:“这一幅画是赝品!是模仿了先生的画风和落笔。”说完才惊觉自己的唐突,脸刷的红了,“对不起……”都怪她太激动了!竟然说出这么冒失的话来!她急急看向沈忌琛,一如当年做错了事的模样。
沈忌琛微怔,笑意从他浓郁的眼眸中流泻出来。
即墨先生却朗声笑了出来:“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或许,你是第一个敢说出来的。”
岳溶溶低头道:“是晚辈无状了。”
即墨先生不以为然:“那些不敢说的或许是碍于情面,或许是对自己的疑惑,但我们画师,作品就像是我们的孩子,容不得半点沙子。”他没有说赝品所来,岳溶溶自然也不会问。
岳溶溶两眼亮晶晶地看向沈忌琛,仿佛在说“即墨先生夸我呢”!
沈忌琛轻笑,转眼看到贺敏轩,韩子羡和郑旭朝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转头对即墨先生道:“我先失陪。”
即墨先生正和岳溶溶讨论丹青,没空理他,直接摆摆手。
沈忌琛没有介意,看了眼岳溶溶,才走过去,韩子羡三人的表情都一幅“你没救了”的神色,摇头叹息。
几人找了处凉亭坐下,立刻就有下人奉茶端点心。
郑旭朝淡淡道:“来来去去,还是她。”
贺敏轩很激动,甚至有点生气,他在凉亭来回踱步,连韩子羡都不耐烦了,沈忌琛还是气定神闲地品茶。
“你忘了当年她是如何绝情,宁死也要跟那个曲,曲什么来着?”贺敏轩看向韩子羡。
韩子羡道:“曲烈山。”
沈忌琛面色一冷,警告道:“以后别再提这个人,他和溶溶已经毫无瓜葛。”
贺敏轩讶异:“这两人也分道扬镳了?那她当年看着你身受重伤还是不管不顾逃了的事你也不在乎了?”
贺敏轩至今不能忘,当年沈忌琛带着一队人马追出城门,在湖边将曲烈山团团围住,没有丝毫迟疑,沈忌琛一声令下“放箭”,是真的要将曲烈山万箭穿心,置于死地的狠厉。
可曲烈山毕竟是镖局的总镖头,那日箭矢齐发如雨,皆被他躲了过去,寒风萧瑟中,沈忌琛拉弓搭箭,杀意凌厉,箭矢如闪电窜出,直指曲烈山心口。
目光一闪,却看到岳溶溶朝曲烈山疾跑而去,沈忌琛脸色大变血色顿时殆尽,电光火石飞奔过去,满天的箭雨中所有人都惊呼一声,心跳停了一瞬,就看到沈忌琛射出的箭从他自己的虎口擦过,鲜血飞溅,另一支箭狠狠穿过他的胸膛,他倏然扑跪在地。
韩子羡等人吓得跑过去,贺敏轩气急败坏:“嫖姚你不要命了!”可沈忌琛视若罔闻,紧绷着脸凝视着岳溶溶,苍白的嘴唇缓启:“溶溶,过来。”
可岳溶溶只是往后退,往后退,直至退到曲烈山身边,说尽绝情的话和沈忌琛决裂。
至今想来,贺敏轩都替沈忌琛不值。
沈忌琛面色微沉,覆上寒霜,嗓音低沉:“当年是我欺骗她在先……”
贺敏轩打断他:“你有什么错?她身份与我们悬殊甚大,你为了娶她和你娘闹成那样,躺在床上快死了,求你娘去找她,她在做什么……”
“咳咳。”郑旭朝干咳两声,给贺敏轩递了杯茶,“润润喉。”
贺敏轩接过茶杯,说着郑旭朝的眼神看过去,沈忌琛的脸色极冷,贺敏轩的质问再一次撕碎了他的自尊心。
韩子羡却看得明白,他一语中的:“嫖姚,你还放不下从前,你还在恨她。”
贺敏轩微愣,不理解:“恨她?恨她能特意带她来见即墨先生?”
郑旭朝摇头,有些可怜地拍拍他的肩:“怪不得你在意意这场战斗中惨败。”
贺敏轩怒目而瞪!
郑旭朝立马回头看向沈忌琛:“你怎么打算的?”
沈忌琛把玩着茶杯,长长吐出心口的酸楚,冷淡道:“没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韩子羡蹙眉:“若是你始终放不下从前的事,最好离溶溶远些,你会伤了她。”
贺敏轩不服气:“你是哪头的?伤了她又如何?嫖姚被她伤得还轻吗?当年嫖姚差点死……”
“喝茶。”郑旭朝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沈忌琛的脸色已经冷若冰霜。
那边岳溶溶已经和即墨先生谈完,走到了园子里,朝他们这边看了眼,贺敏轩冷笑:“看到了吗?要不要打赌,她绝不会过来和我们打招呼。”
凉亭下静了下来,沈忌琛眸光深邃遥遥看着岳溶溶,心一点一点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