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芯看着盆里跳跃的小火苗和升腾的烟雾,依言擡起脚,慢慢地从火盆上方跨了过去。
楚姿也热心,拿起一把艾叶,在程芯身上轻轻扫打了几下,“没事了孩子,跨过去就好了。”
当时黎楚也是这样做的。
程国豪连连道谢,小心地端起还燃着的火盆,放到自家阳台上去,让它自己慢慢烧尽。
程芯这才走进新家。
房子不大,是一厅三室的格局,收拾得还算整洁。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客厅一角的小供桌,身体微微僵住。
上面摆放着母亲的遗像和。。。。一个写着‘程芯’的木牌位。
程国豪从阳台回来,正好撞见程芯盯着牌位,脸色瞬间尴尬无比。
一个大步冲过去,几乎是抢一样把牌位拿下来,嘴里念叨着:“晦气晦气。”
他拿着牌位快步走到阳台,毫不犹豫地把它丢进了还在燃烧的火盆里。
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下,吞噬了那块小小的木头。
程国豪走回来,搓着手,努力挤出笑容,声音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芯芯,饿了吧,想吃点啥,爸给你做。”
程芯垂下眼,声音没什麽起伏:“都行。”
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只有程芯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怕黑。
夜晚降临,房间里一旦关灯,无边的黑暗涌来,瞬间将她带回那个只有小窗透光的丶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囚笼。
窒息感会扼住她的喉咙,冷汗浸透後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只有在阳台亮着灯看着小区的灯亮,她才能勉强蜷缩着睡去。
为此,程国豪在阳台放了张小床。
白天,她常常坐在客厅,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
有一次,本地新闻正在报道警方破获一起重大倒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夥案件,屏幕上闪过那所精神病院的画面和几个主犯模糊的头像。
程芯看着,听着熟悉的案情描述,却只觉得异常遥远和不真实感。
这一切。。。是真的吗?
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会不会她其实早就死在了手术台上,现在经历的这一切,不过是大脑在死亡瞬间制造的最後幻象?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的边界。
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看着父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在这样反复的自我怀疑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程芯沉默了许久。
思虑了很久,当程国豪再次拐弯抹角地提起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时,程芯没有像之前那样沉默或抗拒。
她轻轻点了点头。
科学和玄学,她都愿意试试。
程国豪带她去看了专业的心理医生,也带她去了一些香火鼎盛的寺庙。
心理治疗的过程很艰难,像在一点点剥离附着在灵魂上淤泥,常常让她筋疲力尽。
拜佛时缭绕的香烟和诵经声,则带来一种奇异的暂时的心安。
几个月过去,双管齐下的努力,效果开始显现。
她不再需要阳台的灯光彻夜长明,可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或发呆。
最显着的变化是睡觉,她敢关上卧室门,虽然房间里的灯必须整夜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