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全宝砸累了骂累了就躺在地上,冰凉的水泥地渗出潮气,他透过木板的缝隙看着山边惨淡的乌云,深深的感受到了绝望。
原来他从来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曾经的志向梦想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大山有生命有灵魂,会扯着他的裤脚,一步一步的牵绊着他,直到他筋疲力尽,直到他磨灭掉所有的心气。
这就是他的命。
第二天,田全宝的房间被塞进来一个女人,个子不高,穿得很土气,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这是田父田母给他娶的老婆。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院子里摆上了酒席,写上了礼账,窗外披红挂彩,田父高兴之馀还喝了两杯。
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田全宝和女孩床头床尾各占了一半,泾渭分明,像两个提线木偶,空洞麻木的坐在那。
外面的祝福声喝彩声就像一场表演,祝福着屋内素未谋面甚至没到合法年龄的两个陌生人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夫妻。
“你为什麽要跟我结婚?”田全宝盯着水泥地上的一片黑,默默道。
女孩不太会说普通话,一张嘴小心翼翼,声音细弱蚊蝇。
“你家拿了十万块彩礼来哦,我老汉和我後妈要拿起这十万块钱带起我弟去城头读书,就直接喊我嫁咯。”
“我不是个正常男人。”
“我晓得。”
田全宝差异的回过头,死盯着女孩。
女孩偷偷看了田全宝一眼,小声说道:“本来只打算要八万彩礼嘞,哪晓得我老汉晓得你嘞事哦,直接喊要十万咯。”
田全宝嘴唇颤抖着,浑身发麻。
十万块钱,十万块钱。
当他因为没钱夜不能寐的时候,当他因为没钱吃不下饭的时候,当他因为没钱不得不动了银行卡的时候,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父母会因为愚昧自大一出手就拿出十万块钱。
粮食卖了三万多,办事还能接几万,那剩下的几万窟窿呢?是跟谁借的?到时候要谁来还?
他还能回去上学吗?他有钱还给林潮吗?爸妈是不是要因此绑架二宝?
田全宝的嘴唇咬出了血。
晚上,田母端来了酒席的剩饭,又抱进来一床大红喜被,新娘子胆小的躲在墙角,她也饿了一天一夜了,看见饭肚子咕咕叫,但是从小在家被欺负,没人说让她吃她不敢吃。
田全宝叫住了田母:“咱家接了多少钱?”
田母满脸喜色:“没少接哦,接了四万多嘞!”
“给我一万,我要还给我同学。”
田母神色为难:“咱家还欠着外债呢。”
“关我什麽事?”田全宝愤怒的咆哮着:“是我让你们去借钱吗?是我让你们花十万彩礼吗?花了我朋友的钱凭什麽不还,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偷也好抢也好,必须给我拿一万块钱出来。”
田全宝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渗出血来。
田母仿佛吓到般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这样顶撞父母过,她瞟了儿媳妇一眼,怕因此以後在媳妇面前失去做婆婆的威严。
“我和你爸商量商量。”
田母走後,田全宝把饭推到女孩面前:“吃吧。”
女孩饿急了,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一天一夜空着肚子,又赶路到这,端起碗狼吞虎咽,吃了两口,擡头看田全宝没动筷子,小心翼翼道:“你……你也吃。”
她不知道该叫田全宝什麽,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叫丈夫或者老公实在叫不出口。
田全宝也拿起筷子,以後需要抗争的事多了,不吃饱没力气和他们耗。
“你叫什麽?”
“周小草。”
“什麽?”田全宝难以置信。
女孩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周小草,周就是姓周的周,小草就是外面长的野草那个草。”
田全宝叹了一口气,夹了一块肉给她:“别光吃菜,吃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