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困,你去处理你的事,我在这里看本书。”她想坐在能看得见他的地方。
他起身亲了她一口:“乖。”
看他吃了几口饭,吃了药,坐回办公桌那边。韩辛卯第一次感觉到心疼而无能为力。
丁烁不会跟她说太多,因为他也知道,徒增她的担心,而且并不能解决什麽,她和黎觐又有那层关系在,怕事情会更麻烦。
权柄交接时期难免这样,京城也不会拖太久,这段时间,对谁来说都煎熬。
她在他身边就很好。
黎觐此时坐在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喝咖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呆在这里,大约是等一个人。
明明住在一个小区,他却根本偶遇不到她,人竟然可以无缘到这种地步,他是不是不该妄想什麽。
秋後越港隔三岔五下雨,雨还不像夏季来的快去的快,整个城市像闷在生态缸里。
将近凌晨,因为那杯咖啡,他仍旧毫无睡意,但也该离开了。
正准备起身,玻璃窗外一双身影掠过。
丁烁撑着伞,韩辛卯肩上搭着他的西服外套。
他应该猜得到,韩辛卯在电梯里跟他说了,去看正在加班的男朋友。有什麽意难平呢,毕竟自己连心意都没有表露过。
细想来,他总是在後悔,回越港初次见她,後悔中学未开口,现在,又在後悔初见时未开口。果然,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或者现在。
丁家的事,自上次丁烁与他谈过一次,第二次,是丁云成和越港一位领导亲自来。
但他仍然很难找到处理的思路。
这类事,他处理过很多,本驾轻就熟,但这次却一直定不下最终送往京城的参考方案,他知道自己心态乱了,职务敏感,他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老领导今天还问了一次,特意问到越港这边丁家,意思是要他以大局为重,稳定过度为重,他说明白,正在做最後核查。
丁家的産业不止在越港,听说西南那边的关系也在跟京城表态。京城的朋友打听到的是,丁家在西南的算力中心,卖给西南国资40%的股权,低价贱卖。
而且这个算力中心是丁烁花了近十年时间,一手运作起来的,跟总部关联并不强,还未上市。这麽好的资産,他这时候贱卖,用意太明显了。
很显然,丁烁信不过他,甚至都不愿意跟他攀一些私人交情,那麽懂得资源运作的人,因为韩辛卯,对他不仅视而不见,甚至表现得略无礼,这绝不是一个聪明商人的行为。
如果丁烁足够聪明,足够懂得趋利避害,哪怕只是让韩辛卯以校友的交情出面,来跟他搭句话,丁家现在面临的困境就多一条可靠的解决路径。但丁烁并没有。
丁烁宁愿送掉自己过去十年的心血,绕开他,用另一条路径弥补。都不愿让韩辛卯跟他有交集。
韩辛卯在丁烁心里的分量,除了他,或许永远没人知道。
韩辛卯知道丁家目前面临的事情,是郁麟告诉她的,郁蓉最近也忙疯了,丁煜被带走调查,提前没有任何信号,现在一周过去了,他们连人都见不到。
韩辛卯只听郁麟三言两语提起,就懂了这件事的逻辑。
企业高层被调查,在金融圈不算少见。金融犯罪五花八门,花样百出,越来越隐秘高级,监察这些年也肉眼可见的收紧。丁家制造业起家,兼并收购是否合理,是否有操控股价嫌疑,投资过程资金的来源去处,都是监察的重点。
十几年前,资本乱象,监管漏洞,很多问题现在回头去看,匪夷所思。但政务资源也有限,不可能全部回头再查,然而不免有些因为特殊事件被牵连倒追。
丁家这种级别的集团被查,一定是更高的圈层震动。
韩辛卯对那个圈子里的规则并不了解,但也知道,绝对算得上凶险。一步行差踏错,庞大的集团也会轰然倒塌。
丁烁暂时回丁氏总部,郁麟在麒麟资本代管他的职务。
郁麟先问起她:“最近你见丁烁了没,他回丁氏後,基本没空,跟他打电话总是占线,只看我姐的情况,也知道他那边或许更难。”
确实很不好,但她觉得必要跟别人说,只说:“三天前见了一次,就是忙。二哥这件事,一点信号都没有吗?”
郁麟也不敢断言,只说:“该做的工作都做了,按理说有六七成把握,律师说,肯定不会入刑事案。但丁伯伯说,证监黎处那边,不表态。”
韩辛卯心里一惊,“他,很重要吗?”
郁麟吐了口气:“是,他本来就是从京城调过来的,京城方面的话事人。”
丁烁怎麽从来没跟她提过。
回办公室後,她看了看社交软件上,黎觐的头像,心情复杂,但也只是指甲在屏幕上轻磕了几下,就退出了软件。
黎觐将最终的方案发给京城那边後,如释重负。
这次的案件带来的心理上的煎熬比分析案子本身要难得多。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要调回京了。那边重要岗位上一动,下面肯定有连锁反应,这次越港的事情,他处理的不错,他跟老领导最近的联系交流,领导话里有话。
或许是在离开越港之前,还是想给自己画一个不後悔的句号。他约韩辛卯去他的母校越港八中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