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桑榆和陈佑李做了一个共同的梦。
梦里没有冰冷的雨,没有泥石流,只有节孝巷那个小小的屋子。
15岁的许湜双手叉腰,那张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脸上满是怒气。
“我说你们两个!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
他指着陈佑李又指指桑榆,“一个闷葫芦憋死自己,一个哭包哭坏眼睛,整天愁云惨雾的,小爷我在那边看着都心烦,好心情都被你们败光了!”
他原地蹦了两下,活力四射:“看看!我现在能跑能跳,一颗心强大得很,吃嘛嘛香,啥也不愁。”
他走到两人面前,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都给小爷我振作起来!好好活着!听见没?”
两个人愣愣地看着他走到门口。
门外不是熟悉的院子,而是一片柔看不清边界的光。
他一只脚跨出门槛,像是想起了什麽,回头,脸上带着有点伤感的笑:“哦对了,校门口那家蛋挞挺好吃的,下次就别买我的那份了。”
门,在他身後轻轻合上。
那片温暖的光也消失了。
桑榆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
耳边是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
“醒了醒了!”
戴着护士帽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上方,“小姑娘,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看见我吗?”
桑榆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只能微微点头。
“记得发生什麽事了吗?叫什麽名字?”
护士一边检查她的瞳孔反应,一边快速询问。
桑榆的脑海里闪过惊雷丶滑坡丶泥浆丶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丶还有那童稚的歌声……
她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气音:“记得。”
护士松了口气,“别担心,你没啥事,主要是累着了,加上情绪激动受了刺激,有点虚脱,身上有些擦伤和淤青都处理好了,观察一下就能出院。”
她猛地抓住护士的手腕,“另一个人……”
护士了然,语气带着同情:“他在手术室呢,送进来的时候昏迷了,他护着你,承受了主要冲击,有点内脏出血,不过别太担心,手术应该快结束了。”
护士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你们俩的手机都没找到,被埋了吧?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你们家里人,小姑娘,你现在感觉能下床吗?最好赶紧去想办法联系下家里人,还有手术费那边也需要去交一下。”
她茫然地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走出医院大门。
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衣服很脏,头发凌乱,脸上也蹭着泥痕。
路人纷纷避让。
推开宿舍门时,王雨露正坐在书桌前,听到动静头也没回,语气一如往常:“哟,还知道回来啊?说好自习,又……”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转过头,看到了桑榆。
“你……你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桑榆像是没听见,眼神空洞地在自己的书桌和柜子间翻找,她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又去翻书包,动作急切又毫无章法。
王雨露被她的样子吓坏了,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麽了?说话啊!你要找什麽?我帮你找!”
桑榆依旧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翻找着。
终于,她从柜子最底层一个旧笔记本里,抽出了一个厚厚的丶用牛皮纸信封包裹的东西。
她紧紧攥着信封,像是攥着救命稻草,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
王雨露急了,一把拽住她。
桑榆被她拽得一个踉跄。
“我陪你去!”王雨露抓起自己的外套和钱包就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缴费窗口,桑榆拆开那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她把钱递进去,数额刚刚好够支付费用。
拿着缴费单,桑榆像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牛皮纸信封在光源下,显露出一些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