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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啓（第1页）

重啓

滴滴滴。

是内线电话，显示的号码让沈韫眉峰微蹙。

魏啓明局长。

她刚拿起听筒，一个饱含怒意的声音，震得听筒嗡嗡作响：“沈韫！你在搞什麽名堂？谁给你的胆子，绕过局里直接向上面打报告，要求重啓那些已经结案的卷宗，还要并案侦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沈韫将听筒稍稍拿远了些，平静地开口：“魏局，我在履行我的职责，清理积案，追查真凶。”

“职责？我看你是昏了头！”

魏啓明的怒火更盛：“你知道这牵扯有多大吗？跨省并案，重啓旧案？鹤城那边会同意吗？程序上就是一团乱麻！更别说那些案子当年都是板上钉钉结了的！你现在翻出来，是想打谁的脸？”

沈韫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笑了：“魏局，您今年有六十五了吧？”

电话那头明显一滞。

“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就是觉得，您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几十年，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安享晚年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这麽一档子，陈年旧案被翻出来，还可能是连环凶案，真是，太不凑巧了。”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魏啓明最敏感也最恐惧的神经。

当年正是他魏啓明主抓督办，最後结案报告的签字栏里，赫然是他的大名。

如果这些案子真被证明是错案丶漏案，甚至掩盖了连环杀手的踪迹，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声誉，期盼已久的安稳退休，都将化为泡影。

他和当年经办此案的许多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啓明被噎得一时语塞：“我反对并案，是为了程序正义懂不懂？重啓旧案牵一发而动全身，耗费巨大资源不说，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当年我们顶着多大压力才把案子了结？你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推翻？别忘了，当年你也是专案组的，真要出了纰漏，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程序正义？”

沈韫忽然轻笑了一声，“魏局，我记得您每次全局大会上做报告，最爱挂在嘴边的就是那句‘身为警察，天职就是匡扶正义，还逝者一个公道，给生者一个交代！无论案子过去多久，真相永不蒙尘！’，说得真是掷地有声，让人热血沸腾啊。”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字字清晰地问：“怎麽？轮到需要您践行这句话的时候，轮到可能触及某些大局或者个人晚节的时候，您就反悔了？这正义，还分时候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沈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抛出了最後的，也是最沉重的一击。

“魏局，退一万步说，就算您不在乎真相，不在乎那些含冤九泉的孩子，不在乎家属十几年甚至更久的煎熬等待，您总得想想後果吧？”

“什麽意思？”

“如果，这个连环杀手，他根本就没有收手呢？”

电话那头不说话了。

沈韫继续逼迫：“如果当同样的惨剧重现，我们将要承受的怒火和追责，会比现在主动调查丶哪怕查出问题，要轻吗？”

长久的沉默。

终于，魏啓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韫，你说得轻巧，你们在小凤村蹲了快一个月，DNA筛了上百号人，档案翻了个底朝天，不也一无所获吗？人海茫茫，你告诉我，还能怎麽查？”

沈韫的目光，再次落回桌上，那是一份犯罪心理侧写。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我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嘉城已经入冬了。

周六，从化学补习班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路灯昏黄，街道朦胧。

桑榆裹紧了围巾。

陈佑李等在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大概是等了一会儿，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她出现的瞬间，便亮了起来，是少年人清亮。

桑榆快步走过去，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口袋里。

下一秒，他的手也伸进来，热热的，将她的手完全地包裹住了。

十指相扣。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慢悠悠地沿着被路灯点亮的街道散步，准备找地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