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
病房门口再次静默,便衣警察撤离,人群散开。
陈佑李跟着沈韫下了电梯。
“案子有变动,我们决定重啓调查。”
陈佑李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神平静无波。
“实在没办法了。”沈韫揉了揉眉心,“鹤城那边,已经彻底拒绝再跟我们说任何东西,嘉城福利院的案子,当时能接触那两个孩子的工作人员,因为出事都引咎辞职了,我们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嫌疑都排除了。”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只剩许湜这条线了。”
她看着陈佑李,眼神复杂:“两年前,为了这个案子,你付出了很多,让你一遍遍回想那个晚上,有没有看到特别的人?有没有听到什麽?这对你来说很残忍。”
“现在我还能做什麽?”陈佑李问她。
“我们希望你再帮一次。”
她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陈佑李:“这是最新的心理和行为侧写,几个案子串起来看的。”
陈佑李接过,目光扫过纸面:
我们寻找的是一个35-40岁的男性,他拥有一个能天然获得儿童和青少年信任的社会身份或职业(如医疗丶教育丶社工丶志愿者),或者极其擅长僞装成比类角色。
他童年经历严重创伤,内心充满对“美好”的嫉恨和对“痛苦终结”的扭曲执念。
他冷静丶谨慎丶控制欲极强,作案带有明显的仪式感,且手法从最初的混乱残忍进化到後期的精准高效。
他18年前很可能在小凤村周边区城生活丶工作或有密切关联。
沈韫对他说:“出事前一个月,甚至更早一些,你和许湜,都接触过些什麽人?特别是符合这种画像特征的人?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我明白了。”
陈佑李叹了口气:“也谢谢你们,没有放弃。”
初冬的花园,草木凋零,寒意侵人。
这是嘉城最冷的一年。
桑榆独自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恐惧和阴影挥之不去。
身边的长椅忽然微微一沉。
塑料袋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喏,挑一个。”
蔡玲芳就坐在她身边。
不再是病房门口那惊鸿一瞥的迷茫,此刻的蔡玲芳,眼神是疲惫的,却也是清明的。
“别跑了,”蔡玲芳的声音很轻,“我都想起来了。”
桑榆猛地缩起肩膀,像是要躲进自己的壳里,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巨大的愧疚和悲伤如同冰水,瞬间将她淹没。
蔡玲芳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甜筒,塞进桑榆冰凉僵硬的手里。
“赶紧吃,别化了。”
她像以前那样絮叨,“花我好多钱呢!你说这帮小贩,是不是看我是个精神病好欺负?专坑我!贵死了!”
桑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握住那冰冷的甜筒。
她没有擡头,也没有说话,撕开包装,将冰淇淋送进嘴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一滴一滴,砸在握甜筒的手上,也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大冬天的买冰淇淋,傻不傻?”
蔡玲芳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啊,难过了委屈了,就爱吃冰的,我们还专门腾了个地方给你放冰淇淋呢。”
桑榆肩膀抖得更厉害,泪水流得更凶,却依旧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蔡玲芳伸出手,没有去擦她的眼泪,而是轻轻地将她揽进自己同样单薄却温暖的怀里。
桑榆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像终于找到依靠的浮木,彻底软倒下来,将脸深深埋进蔡玲芳的肩窝里,剧烈地颤抖着。
“一睁眼,一眨眼,就过了这麽多年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沧桑。
“许湜在上面,看着我们过成这样,心里该急死了。”
花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