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归于肉身的一瞬。
就像溺水之人被拽出水面,耳边嗡的一声,鬼界无边无际的死寂与阴寒,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像是被人塞住了耳朵。
又突然,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开始在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是旁边传来的木头摩擦的声音。
口鼻间温润潮湿的空气,还有……血肉之躯熟悉的沉重感。
周叙白身子一晃,扶住棺材的边缘,才勉强站起来,脸色有些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凝实的手掌,长出了一口气,魂游天外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陈九斤站在庭院中,一动不动。
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只是过于安静了。
前些时候他们与月家家丁动手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空气里,却飘散着腐朽气味,像是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月二叔?月师妹?”
周叙白定了定神,扬声喊了两句。
竹林无声,屋舍寂寂,无人应答。
陈九斤走上前,轻轻推开主屋的门,桌上还有一杯茶,只是已经飘起了霉斑。
人,走了。
陈九斤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转向另一侧的小屋。
“月远。”
等了约莫息的功夫,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
一个瘦削的妇人,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
她身上穿着蓝色宫装长裙,头简单地挽着,几缕灰丝垂在鬓边,一张本该风韵犹存的脸庞上,只剩下憔悴与麻木。
眼睛空洞,毫无光彩。
在妇人身后,痴痴傻傻的月远抓着她的衣角,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望着院中的几人。
妇人浑浊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九斤的脸上。
“……是你。”
她认得他。
她是月长风的妻子,月清霜的母亲,林淑影。
周叙白心头一沉,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问道:“伯母,月二叔和清霜姑娘呢?”
听到丈夫与女儿的名字,林淑影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表情。
“清霜……”
“被那老东西带走了。”
一句话,让三人如坠冰窟。
陈九斤追问:“何时的事?”
“一个月前。”
“你们刚走,那老东西就来了,说要为清霜洗练血脉。”
“长风他拦不住,提着剑,追去后山禁地了。”
鬼界一日,人间一月。
林淑影的语气中,听不到对丈夫安危的担忧,反而透着浓浓的怨怼与失望。
她看着陈九斤,像是在自言自语。
“哀莫大于心死,可你道,是谁杀死了我的心?”
“不是月家老祖。”
“是他,是曾许诺我一生的男人,亲手将我推进了深渊,然后转过头,让我忍。”